仙界东苍宫。
卧榻上的睡着的墨色锦袍神君,黑色的长发自然的散落在肩头,似是感受到了窗外的光,缓缓睁开狭长的双眼。
头昏昏沉沉,他用手揉揉太阳穴,无意看见天色,忽觉不对。略一算时日,不由长眉紧皱,忍着疼痛勉强支撑起身体,披上外袍腾云出宫。
刚刚布星归来的的角星君见青墨上神匆忙飞去,腾云追上他道:“上神昨日刚从凡间回来,伤还未好,这是要去哪?”
青墨摆手道:“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今日百星归天,我观天象觉不对,略一推算怕是要出事。事不宜迟我先下界。”
说完,与角星君道别,一道墨色光芒急急飞向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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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来到塔前,发现塔边天色昏暗如夜,烈风呼啸,浓云翻卷,气势骇人。负责守塔的仙官见这形势早不知躲到何处。
她推门而进,见通天塔中空而立,只有古老的扶梯依塔壁螺旋而上四十九层塔顶。
塔底中心放置着一个白玉盘,直径足有丈长,盘上刻着古老铭文。
玉盘上空,约塔三层的地方,气流暗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蓝色漩涡,有点点光芒闪动,宛如流动的银河。
而四十九层塔顶则有八个孔洞,依伏羲八卦而刻,若晴朗有光时则会透过塔顶孔洞照射下来,正落在一层的玉石桌边缘。
轩清此时一身淡蓝色的道袍渗着血迹,正手持星子凌空浮于石桌上空漩涡之下,他的身形已有些不稳。
云珠推门进时,正见他飞身将一颗星子放置于玉桌的一处凹凿的铭文之上,默念归星法咒,星子一亮,瞬间化作一道光芒飞向蓝色漩涡中,倏然消失。
轩清见云珠进来,不敢分神,来不及多说,只怒道:“出去!”
云珠见轩清身上有血迹,有惊又急,御风到他身边道:“公子,怎么了?”还未等说完,忽觉别后有巨风吹来,轩清猛的推她闪身一躲,云珠跌下玉盘勉强稳住身形,回身才发现有一只巨鸟从漩涡中飞出,刚刚正向他们袭来。
巨鸟浑身生着灰色的羽毛,头部白首似鹰,巨爪锋利如铁钩。它只煽动翅膀几下,周围就涌动起巨大的气流,几乎要将塔晃倒。若不是四面八方的塔壁有上古法咒禁制,古老的木制塔身会瞬间飞散。
云珠惊道:“这、便是鬿誉?你怎唤醒了它?”
轩清手持另一星子匆忙飞向玉盘西南位铭文,匆忙答道:“鬿誉守通天玉盘,我用玉盘归星天上必受此劫,你速速出去!”
转眼间,鬿誉再次向他袭来,轩清放下星子,口中法咒刚念一半,躲闪不及时被鬿誉锐利的喙啄擦到手臂,血登时涌出殷红了淡蓝色的衣袖。轩清身形微微晃了下却没有皱一下眉头,忍住疼痛住念完法咒,再持星子向南位飞去。
一切只在转瞬间,云珠目瞪口呆,慌乱中大脑一时空白。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临走时老山神送她的太乙定魂令,如今已是最紧要的关头,不管有没有用,也都要试一试。
想到这云珠迅速从乾坤袋中拿出定魂令,在空中朝的鬿誉一掷。那符令瞬间见长如斗大,红光一闪飞向鬿誉,牢牢的封在它的脖颈上。鬿誉被封印住不能飞走,只不停在空中挣扎,激得片片羽毛零散落下。
轩清惊道:“你——”
云珠急道:“快些,还有多少星子?定魂令的灵力只有半个时辰!”
“还差四十六颗。”轩清说道,手却一刻没有停下来,穿梭于玉盘上一颗颗将星子归位。云珠只恨不能帮他,在一旁着焦急的等待。
时间还有一刻,二十颗星子。鬿誉的挣扎中,坚固的木符中间隐隐出现裂纹,已渐松动。
再一会,剩十五颗,木符被鬿誉的利爪挣扎,碎裂掉落一角,云珠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珠只觉每一瞬间都紧张得仿佛要崩断心弦。
随着灵力逐渐消失,木符在灵兽鬿誉的挣扎下裂纹愈加明显,似乎就要松动散开。轩清还有三颗星子,云珠急道:“公子快些!”
轩清不敢多说,集中念力又将两星归位。
见他拿起最后一刻星子,云珠心终于落下来。这时忽觉风骤起,鬿誉挣脱最后一点符咒展翅飞来。此时的鬿誉显然已经怒极,一双突出的赤红而狰狞的眼睛,浑身羽毛乍起,一声愤怒的鸣叫响彻天地,挥动翅膀勾着喙向轩清背后袭去!
轩清感觉到空气涌动,知鬿誉将来,但手中最后一颗星子不能放下,置于铭文之上,口中开始念起最后的归星咒。
云珠见鬿誉来袭轩清依然稳稳立于玉盘上念咒,知其来而不躲,看来他此时已是抱着必死的心态。
她忽然呆住,想起华陵最后离去的背影,想起珠山的日日夜夜,心痛如刀绞。如何再一次面对那样的离别?
那一世的华陵,便是这一世的轩清。
她又为谁修仙,为谁永生?
寂寞的一千年,不如你身边的同饮一杯酒的时光。
若你离去,我再修一千年又为等谁呢?
欠你的情,不如用命偿还。
最后一刻,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现身于轩清背后,紧紧将他抱住。
锐利的喙刺入她的体内,直透心房。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她低吟一声,身子轻颤,面色惨白。
几乎在同时轩清最后一句符咒念完,最后一颗星子闪动着璀璨的着光芒,融入漩涡。轩清瞬间惊慌回头,抱住一身血色的云珠。
云珠的目光已涣散,感受到轩清在身边,轻轻道:“公子,珠儿终于……”
她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眷恋,又释然。
她未说完,长睫低垂,眼已轻轻合上。
一滴泪从她白皙的脸上缓缓滑下,仿佛一缕轻轻的叹息。
天地静止。
小小的白螺从她血色的怀中飞出,停在她的脸颊旁,轻轻盛住那一滴晶莹的泪。随后,白螺化作浅浅的银色光芒静静飞走。
千年仙力散,三魂七魄,化作云烟。
轩清眼见一切,不敢相信。心仿佛生生插入一柄刀子,只觉巨恸,无法呼吸。脑海中不断有零碎的画面闪过。
那一双灵动的眼睛,笑着说:“公子。”
那一晚醉后的酡红的面颊,扑闪着睫毛说:“那以后我来陪你喝酒。”
那一对俏皮的双髻,狡黠道:“以后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那一只轻轻抓住他衣袖的手,伤心欲绝道:“公子真的不记得珠儿了吗?”
遇你,伴你,忘你,失你。
忽觉天地茫然。
……
瞬间,腕上不知何时显现出的九根红线齐齐断开,散入风中。
遗失的记忆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施法过多的身体再难支撑,轩清瞬间失去意识。他抱着云珠,如断翅的蝶般飘摇落下,倒在塔边。
这时,鬿誉却再挥翅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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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外,一道墨色光芒从天际向云都飞来,转瞬间飞入通天塔。黑色锦袍的青墨上神来到塔中,一眼望见的地上满身血迹的云珠。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感到风声,他见鬿誉正向他们俯冲而下。青墨见此,只觉控制不住的气血上涌,祭出青冥剑,口念法咒,剑立刻得令飞起向鬿誉刺去。
鬿誉一时顾不上啄地上的人,只得闪开,青墨迎面向鬿誉飞去,掷剑空中,口中念咒。
鬿誉被激怒向青墨飞来,空中的青冥剑得令,骤然变大数倍,绕过鬿誉从它背后刺去!
几乎就在鬿誉的长喙接近他的刹那间,长剑直直插入它心脏,鬿誉目眦欲裂,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玄都。它拼着最后的力气愤怒挥动翅膀,全身的灵力凝结成头顶的一枚幽黑色的毒羽,破空飞来袭向青墨眉心。
青墨飞身躲闪将将避开却被毒羽刺中肩部,黑色的血涌出,他忍着痛收回剑。
长眉紧锁,神威如狱。
青墨口中念咒祭起弑天戮地诀,塔中登时云集起乌墨色的怒云,黑云压顶有铺天盖地之势,云中雷滚滚,轰鸣声震耳欲聋,接着六道青雷自云中直直劈下。
天地动摇。
古老的通天塔不堪承载几欲碎裂开来,此时粗如石柱般的道道青雷闪着寒光打在鬿誉身上,瞬间灵兽灰色的羽毛扑散落下,羽下的皮肉焦黑翻卷,血流如注,再无法反抗,它巨大的身体轰然坠落地上,它终于挣扎几下再动不了。
塔身被激得一震,地上灰尘四起,飘飘扬扬。
塔外云开雾散,通天塔周围又回复了往日的晴明。阳光从塔顶的空隙照落塔底,地上处处流淌着的鬿誉暗红浓稠的血液,泛着淡淡的光,浓艳又残酷。
青墨御风而下来到塔边二人身前。地上的云珠一身血迹,背后筋骨尽断,身上血几乎已流尽。索性身边轩清只是昏迷,并没有事。
青墨不忍再看,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的抱起云珠,飞身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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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出塔,却遇到迎面而来的赤姬。赤姬听到响动赶来,见青墨上神怀抱云珠先是一怔,接着瞥见塔中流成河的血和死去的鬿誉,惊慌愤怒,一时语无伦次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杀伐灵兽!”
青墨上神此时双目已泛红,冷冷回头看了赤姬一眼,冷冷道:“让开。”
赤姬从没见过那样血红的眼睛,幽黑如潭的眸中带着无尽的怒与恨,她被吓得后退一步,本来刚刚要开口说的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青墨不再理会她,抱着云珠转身腾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