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清见她身乘火凤从玉京仙境而来,且身佩炎玉,心中已有数。回礼道:“仙子可是玄都赤姬?”
赤姬勾了勾唇道:“刚刚听仙童来报,有人仅一个时辰就破了玄都八仙的迷天阵,我正想来会会是何方高人,原来是玄音殿下。”
轩清听出话外之音,仍恭敬道:“不敢。凡人轩清,应人皇之命集百星,希望借玄都宝地通天塔一用,归星天上。”
赤姬听后目光清冷,微微打量了一下轩清道:“我刚刚还想,殿下这么忙,何曾有空到我玄都来,不想是这事。”接着一笑道:“我若不肯,又当如何?”
轩清道:“轩清不过奉命归还百星,事关凡间祸福,还望上仙看在苍生份上,不要计较。”
赤姬冷笑道:“凡间苍生不过蝼蚁,于我何干?玄都处三界之外,自修天道而成。我今日救凡人,若有一日玄都毁灭,可有凡人会来相救?”
轩清皱眉,不语。
赤姬瞥见旁边的云珠,忽然一笑,向轩清道:“殿下当年拒婚于我,誓心中只有昆仑天女,我自无话可说。不想方四千年,就听闻殿下为天界一个小仙子肯十世下凡,今天来我玄都,身畔又换新美人。用情专一,可真为三界第一人。”
轩清面色一滞,眼中已有怒色。
赤姬见此,眼中恨意更浓。但想到对方终究是天界太子,即便现是转世凡人,仙界面子终究要给:“父神曾设下神鸟鬿誉守卫通天塔,我亦不能控制。神鸟嗜血,行事危险,去留殿下想好,莫怪本仙没有告诉你。”
见轩清不为所动,赤姬从袖中拿出一块乌金令牌,扬手丢给轩清道:“玄都令。殿下自便,赤姬不奉陪了。”
说完招来火凤,飞身而上,乘凤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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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仙境位于玄都最高层,仙境中清风缕缕,行云迟迟,玉宇琼楼,偶有仙人携了童子经过,霓裳广带,衣袂飘然。
轩清来到玉京抬眼望去,远处玄都八景宫高高在上,遥立于云端,傲缈孤独的俯视悠悠众生。
八景宫后便是一眼难望见顶的通天塔,四十九层宝塔,通天地灵气,直插云霄。
云珠与轩来到八景宫,因为持有玄都令,一路无人阻碍。即使到了八景宫门前,守门的傲慢仙官看了令牌,竟也十分恭敬客气。
路上云珠诧异,向轩清道:“那赤姬是什么人?看来这玄都令很有用嘛。”
轩清面无表情道:“赤姬是中天赤帝的独女,赤帝仙去,如今她是玄都的主人。”
云珠一惊,脱口想问刚刚赤姬所说的是否是真的,抬头看见轩清脸色不好,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八景宫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回廊亭榭,上等白玉铺地,青碧翡翠雕做栏杆,云珠不禁感叹,人间珍宝在此不过是用来装饰庭院的普通石头。
所过之处奇花异草,清香阵阵。云珠一路看着各色枝姿态妙美却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忽然想起一件事,向轩清道:“公子,在山下我曾答应胡夫人帮她询打探司晨的下落,你到了通天塔先等我一下,待我问完马上赶去。”
轩清听后,冷冷道:“云珠姑娘,如今玄都我已将你带到,你不必跟着我,我也有要事要办,后会有期。”
云珠一怔,有些怒道:“公子可还在想刚刚赤姬的话?若是怕她误会,可以去向她解释我不是你的什么新美人。”
轩清不语,面色清冷,转身向通天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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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中还能偶尔看到仙人,但进了玉京中心的八景宫,人却稀少,云珠一路也没遇到几个。走到一处名为太无院的小庭院前,见院中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丹炉旁炼丹,她忙走进去。
云珠恭敬道:“仙君多有打扰,我与朋友来八景宫中,向向您打听一位叫司晨的人,不知您可有听过?”
老者停下手中的事,打量了一下云珠道:“未听有此人。”
云珠一呆,疑惑自语道:“胡夫人这些年曾托不少人来玄都打探,都无下落。如今只剩八景宫,若还没有,那岂不……”说着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失望。
老者见这小仙灵动的大眼睛忽然变暗淡,染上一层淡淡的愁绪,甚是可怜。推想或是失散的亲人,道:“你问的这人可还有什么特征?”
云珠想了想道:“他的真身是一只蝴蝶,容貌俊美,时常一身靛蓝衣衫,大约三千年前被一位仙人带来玄都学道。”
老者听后皱眉思索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又摇了摇头道:“不对,应该不是。”
云珠疑道:“仙君你说的是谁?”
老者回忆道:“你这形容,倒是和玄都司花的广妙仙君很像。他的真身是不是蝴蝶我不知,但他来玄都也不过两千年,且是自修得道。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云珠听后也有些茫然,但想想既然有一丝希望,不如去看看吧。向老者问了天卉园的方位,转而去找广妙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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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卉园是掌管玉京仙境及玄都中天一万六千城花卉的地方。与仙界百花宫相似,亦设有各花侍者,而听刚刚老者说,这广妙仙君正在这当值。
天卉园在八景宫东南角,常年有百花盛开,云珠远远走来就闻到缕缕馨香。来到天卉园云珠说明要见广妙,两名仙娥让她在流碧亭中稍等,前去通报。
一会儿,走来了一位仙君,身着靛蓝锦袍,腰间配着玉带,风神俊秀中颇有种翩然的洒脱。云珠见他的第一眼,便感觉此人一定是胡夫人要找的司晨。
广妙仙君来到云珠跟前,含笑有礼道:“不知这位仙子来我,所为何事?”
云珠道:“在下来到玄都,想替朋友打听一个人。”
广妙仙君颔首道:“请讲。”
云珠继续道:“他的真身是边春山的一只蝴蝶,三千年前与妻子曾来此修仙,如今下落不明。他的妻子一直在山下等他。据说他姿容俊美,常穿一件靛蓝衣衫,不知仙君可曾见过?”
广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恢复如常,道:“未见曾过,仙子再去别处打听吧。”说完转身要走。
云珠从容道:“仙君且慢。”
广妙停下脚步道:“姑娘还有何事?”
云珠道:“仙君为何不肯承认呢?”
广妙皱眉道:“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他?”
云珠见他目光躲闪,心中已猜到六七分,决定试他一试,道:“胡夫人给我看过你的像。”
广妙听后终于不再辩驳,沉默不语。良久,方缓缓道:“你要怎样?”
云珠见他承认,有些欣喜,道:“我不过是替胡夫人来打探你的下落,索性不负所托。她在山下苦等你三千年,这些年也托不少人来打探,仙君一点也知道吗?”
广妙叹了口气,幽幽道:“知道。”
这回答显然大大处于云珠意料,她惊道:“竟然知道。为什么不去找她?”
广妙面色古怪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云珠道:“她是你的妻子,而且你们不是约定待你成仙就回去点化她,一同修道?”
广妙听后,冷笑不语。
云珠疑惑道:“难道你忘记了?不对,你既然还记得我说的胡夫人,应该不会……那为何如成仙却今改名换姓,也不去见她,未免背弃当初的诺言。”
广妙冷冷扫了一眼云珠,怒道:“背弃诺言?谁与她有过诺言?”
云珠被她一问也有些莽住,对于胡夫人之事毕竟称不上了解。看广妙仙君的反应,估计其中或有其他隐情,遂只是沉吟不语。
半晌,广妙静了静心气,道:“我不妨告诉你,究竟是怎样。我们最初在边春山时曾有过一段快乐自由的时光,但她渐渐不满足现状,想追求永世相守,要我与她一同修道。我依她修道,她又嫌进展太慢,要来玄都求仙人点化。
费尽辛苦来到五峰颠,我们被困在玄都城外迷天阵,七天七夜受尽摧残。我本想劝说待出来时候与她一起回去,再不修仙。她不肯,仍执念求成仙得道。我那时已觉得,她为的不是相守,成仙一念已是魔障。
果然,不久有一位仙人经过,见我们两只蝴蝶饱受摧残可怜,施恩将我们带出法阵。她又求仙人带我们进玉京仙境。当时我们都是妖身,又无特许,跟本不可能进入玉京。
那仙人犹豫,说只能带我们中的一人进去,她竟毫不犹豫的答应,并告诉我待我成仙去点化她。我那时已觉失去了来此的初衷,更不想一个人修仙,再次求她一起回去山谷,过曾经逍遥的日子。可她那时已听不进任何话,只不停的劝我跟着仙人去修道。
我好生绝望,与仙人进了玉京。但他并未受我道业,说我心魔未解,将我一个人带到玉京中的倾临山,让我自己解了心魔再悟仙道。
我一个人在倾临山,曾无数次想回去,但想起临别时她狠绝的眼神,知我若不成道而归,她必然心生恨意,还会再来玄都或找其他地方。后来我慢慢明白,知若不成仙,也必将永远困在山中,所谓的倾临山不过是心魔生的幻像。我彻然顿悟所有事,放下一切,心魔顿破,白日飞升。”
广妙说到这,顿了顿道:“你永远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千年,一个人在山中,每时每刻都在焦虑与痛苦中挣扎。”
云珠心中叹息,我怎想象不出,我的在珠山的一千年比起你,又好过多少呢?
广妙继续道:“飞升后我顺理成章的进了的玉京仙境。随后被选入天卉园当值,一直到现在。困在山中的一千年,消磨了我对她的所有眷恋。如今我再也不想再见到她,也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一丝一毫。
我知她一直在托人打听我,当年她逼我修道,今日我虽得道成仙却一点也不谢她。曾经的恨也已放下,如今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云珠听后默然,许久方有些凄楚的笑道:“为她修仙,修仙忘她。成了仙又有什么意思呢。”
广妙道:“今天的话,你告不告诉她都无妨,只是——”话未说完,广妙无意抬头间,忽然大惊失色道:“不好!”
云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道:“怎么了?”
广妙慌忙道:“通天塔那边好像出事了!”
云珠远远望去,刚刚隐没与雾中的通天塔此时光芒极盛,周围风力大作,无数的灰黑色浓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集于塔顶,几乎有倾天覆地之势。
广妙皱眉道:“通天塔内封印着神鸟鬿誉,看这样子鬿誉怕是要苏醒了!”
云珠一惊,想到轩清此时说不定已经进塔,顾不上与广妙仙君道别,立即御风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