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听了小虾兵的描述,不屑道:“一颗流星而已嘛,也没什么。”
小虾兵疑惑:“流星是什么?”
云珠忽然想起,龙宫的人一直生活在海底,应是没见过天上的流星。自己在珠山寂寞的一千年,夜夜看星,倒是对流星习以为常了。她见小虾兵不懂,便解释道:“在陆上只要是晴天的夜晚都有可能看到流星的,从天空划过,很美。”
小虾兵听后一脸羡慕:“那一定很有趣。看来陆上到处都是宝贝。”
云珠奇道:“到处都是宝贝?”
小虾兵道:“是啊,仅仅一颗星星落入东海,就被奉为龙宫至宝,陆上每夜都有流星,那不是遍地宝贝?”
云珠想,那些流星不过一块石头罢了,有什么稀奇。龙宫从未得过,竟奉为了宝贝,不觉好笑。她有心捉弄小虾兵道:“那这颗石头现今供起来了?”
小虾兵道:“据说被大将军赏给了她的姬妾了。”
云珠忽然想起先前在路上遇见的人,便向小虾兵问道:“对了,我在路上见到一个很大的白螺做成的车,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有好多仆从跟着,那可是龙王的妃子?”
小虾兵道:“你说的我没见过,不过龙君只有一个龙后,没有妃嫔,那应是大将军的妃子吧。”
云珠想起车中女子的话,不由问道:“你们将军有很多妻妾吗?”
小虾兵道:“这我也不大知道,不过我们将军英明神武,又貌美无双,仰慕她的人应该不少。”
云珠忍不住道:“貌美无双形容男人不大合适吧?”
小虾兵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将军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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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清从龙宫出来,寻了云珠一道去定澜殿。
云珠路上一直不语,还在纠结着刚刚小虾兵的话。带兵打仗、威震四方的敖骧竟是女子?而且竟也有接姬妾,而且姬妾竟然也是女子!
云珠听了有些懊恼,原来女子和女子也能在一起,看来她来凡间两年,不懂的还多。想不明白,抬脸问轩清道:“公子,女子也可以娶妻吗?”
轩清被问的一楞,道:“你听谁说的?”
云珠道:“小虾兵刚刚说的。”
轩清一时不知怎么答,搪塞道:“你信?”
云珠道:“真的,据说龙宫太子殿的大将军就是女子,而且有姬妾。”
轩清显然也没有心理准备,难道一会要见的不是龙太子,而是龙太女?敢公然养姬妾,还是个风流大胆的龙女……他想到这不禁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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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澜殿。
箜篌之音,声声如诉,空寂中透淡淡的哀愁。
尊椅上,敖骧幽蓝色的衣袍在夜明珠的映衬下泛着冷冷的光,宽大的袖摆随桌倾下,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挽起,髻上斜插着一支金钗,周身透着一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潇洒与贵气。
此时的她,正伏在案前,手支着头,不大耐烦的听着厅中旖妃的演奏。
渐渐的,敖骧的眉头微拢,似是这曲子让她想起了什么。然而随着一曲终了,她忽然回醒过来,恢复了刚刚不耐烦的神情。目光扫过厅中的旖妃,未作一刻停留,厌恶道:“这就是你说的新曲?本殿已听完,你退下吧。”
厅中的旖妃一身珠白纱衣,更衬着肌肤如雪。听完敖骧的话,眼眶已经微微发红,道:“殿下,这些年旖儿很想你,总能想起昔日你我——”
敖骧抬手打断她,目光瞬间冷如寒冰:“还跟我提昔日?我当日恨不一剑杀了你!”
旖妃听后身形晃了晃,强忍着泪,仍不肯走。
敖骧见她不动,眼中恨意更浓,道:“我劝你快点走,免得我说出更绝情的话来。”
旖妃听后终于放弃,转身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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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清和云珠显然来得不是时候,刚刚到定澜殿门口叫人去通报,便见迎面出来一脸泪水的旖妃。她许是太过失魂落魄,步伐有些踉跄,连地下的门槛竟也没看到,险些绊倒。
云珠见状,刚想过去扶,便见两个眼疾手快侍女迅速跑过来,搀了她,一同出去了。
云珠觉得这两个身穿浅碧色纱衣的侍女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发觉她们正是来时碰见的打灯笼的丫鬟。看样子,这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便是车中妃子了,生的这么娇美,却哭得这样伤心,心里微微有些替她难过。
轩清见此情形,估计那龙太女此时心情应该好不到哪去,叹这时机实在不好。无奈已经派人通报,只得硬着头皮等候,一边思付着一会怎么开口。
云珠见公子在想事,不好打扰,也只好跟着呆等。她放眼这定澜殿门前的小庭,除了立了几个粗木头桩子一样的侍卫,和几个细木头桩子一样的侍女,实在没什么可玩,一个人靠在石栏边打瞌睡。
云珠刚眯起眼睛,就隐隐听到前面不远两个侍女闲聊。云珠发誓实在是兔子耳朵太灵,不然自己真不是有意要偷听。如果非说有一点点的有意,那要怪轩清,干嘛来这么无聊的地方。
只听一个侍女道:“旖妃也够可怜的,不知道又是几十年才见殿下一面,好不容易见一面,又哭着被骂走了。”
另一个道:“有什么可怜,还不是她自找的?当初要不是她做下那孽,至于让殿下这么恨她?都是报应。”
先前那侍女道:“我听老一辈的宫人说,先前的紫姑娘非常美貌,对下人也和善。可惜旖妃连那么好的人都下得去手。”
“谁知道怎么想的呢,现在紫姑娘死了,她得到了什么?呵呵,四千年都没消去殿下对她的恨,我看以后她也别抱希望了。”
“现在是不甘心吧,自己手下最不起眼的一个侍女,竟然不知道哪里学来了魅惑之术,变成紫姑娘的样子去勾引殿下。殿下应是太想念紫姑娘了吧,不然怎么对这丫鬟这么好,还升了妃?”
“小声点,别让她的人听到。虽说是因为长得像,不过我想殿下或许有点真喜欢吧,据说连星辉珠都赏给了她?”
“谁知道,说不定明天出来个比她还像的,马上把她位置给顶替了呢。”
“呵呵,可不是。”另一个侍女不屑的笑道。
云珠还要继续听,通报的人已经带信回来:太子请他们进殿。
轩清有些意外,带了珠儿一同进了定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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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龙宫大殿是气势磅礴,那么太子的定澜殿便是雅致独特。每一处雕刻,每一处装饰,都显示出主人的品味。
云珠看着座中那个英气十足的女子,猜想她就是龙太女了吧。
听小虾兵说,龙王几千年只得了一女,而迟迟又没有其他子嗣,因此一直将她当做龙子来养,取的也是事先准备好的龙子名字。对她十分宠爱,诗文礼仪、法术修炼都教予她。敖骧也非常聪明,一点即通,几百年修为已十分了得。
但之后的两百年,龙王又得新的子嗣,敖骧一时多了两个弟弟。龙王万分欢喜,一心想在那两个龙子中培出一个太子来,因此对敖骧冷落了许多。偏偏着两个龙子不争气,一个游手好闲不误正道,一个木讷不善言谈,都不是合适人选,
龙王年岁渐大,也慢慢明白,如要继承太子之位,资质条件最合适的无疑还是敖骧。但若要立敖骧,却也有两个难处:一是立龙太女继承龙王之位并无先例;二是这些年只顾栽培两位龙子,对敖骧疏于管教,她任性胡闹,在东海内留下了风流的名声,更要命的是,竟是与……与女子。
两个龙子都已无望,而龙女虽然资质颇佳但却问题多多,是以每次想到这里,龙王都十分头痛。
索性老天没让他头痛太久。时逢魔界叛乱攻打仙界,南海乘乱勾结魔界攻向东海,妄图征服东海后一统四海。东海自是全力抵抗,龙王已渐年迈,而两个龙子又没什么出息,因此带兵打仗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敖骧肩上。
龙王因此临危受命敖骧统帅水军,抗击南海。如果此战胜了将她立为太女,众人也该服气。至于风流一事,再慢慢处理。南海之战曲折,但好在敖骧总算胜了,是以最终做了龙宫太女。
云珠暗想,看来面前这位龙太子,不光容貌出众,才智也十分了得。
此时轩清已向敖骧说明来意。敖骧听后,长眉微皱,不置可否。
轩清见她迟疑,道:“太女可有什么难处?如果方便说出,轩清自当尽力。”
敖骧听后,低笑着仿佛自语道:“你已尽过力。”随后抬眼对轩清道:“二位且在此休息几日,容我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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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轩清与云珠被安置在定澜殿的两间客房中。
云珠见轩清一晚不怎么说话,关心道:“公子可是为那星辉珠发愁?”
轩清微笑道:“没事。”
云珠见公子不讲,想想今日所见,也猜到一二。龙宫珍宝无数,那星辉珠不过天上普通星辰一颗,竟让龙太子如此迟疑,不知其中有什么曲折。只怕太子拖延到最后也不肯给。
与其看公子发愁,不如自己帮他想想办法吧。思至此,云珠借口困倦想早睡回房。随后,隐了身形,悄悄溜出客房。
云珠寻着来时的路去内殿,还未至庭院,便见门外太子的车队远远向西行去。云珠悄悄跟上,走了许久,见敖骧车马在一处别院前停下,有一身着紫罗裙的女子将敖骧迎进院内。
云珠隐了身形来到院前,轻轻飞至房檐上。
此时下人都已退去,别院分外安静。
敖骧并未进屋,只是来到院内的一处珊瑚假山边,在凉亭中的玉石桌前坐下。
淡紫色罗裙的女子向敖骧道:“听说今天旖姐姐去,本以为殿下不会来了,没有准备菜肴。殿下不会责备然儿吧。”虽说是请罪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柔柔媚媚的倒有些像在撒娇。
敖骧淡笑安慰道:“怎么会。”
云珠想,这应就是那些下人口中的然妃了。只是自己现在然妃身后的房顶,隔着有些远,她又是背对着自己,因此看不清相貌。但远远看她背影婀娜,十分动人。
然妃娇笑道:“就知道殿下不会,这还有酒,我这就去拿。”说罢她转身回屋取酒。
敖骧只是坐在珊瑚凳上默然望着庭院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一会儿,然妃将酒拿来,为敖骧盅内斟满。
敖骧拿起酒盅一饮而尽,一连几杯,只是不语。
然妃道:“殿下有什么心事?还是今天旖姐姐又惹殿下不高兴了?”
敖骧摇头,看着然妃,半晌缓缓道:“然儿,你这一点不像她,她一直是任性,从不会像你这般善解人意。”望着杯中的酒,仿佛自语道:“只是……她当初那么任性,我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喜欢。”
然妃听了有些慌,仍做镇定道:“殿下说的是谁?”
敖骧叹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手中的酒盅道:“紫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