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这是个没有手表的年代，但我也可以感觉得出一个时辰的短暂。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让一根木头开口说实话，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品问题。
蓝祉神婆守信让我和冷枫独处，在蛇窟的一角，他被绑住了手脚，侧身斜在地上，蛇窟的地面很冰，亦如冷枫的面容，没有缓和的余地。
我不由得暗自叹气，几个月前，我是他的近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如今，他是敌人，我是逼供者。这种转变仿佛只是瞬息之间。从溪水边初见的旱魃魔教使者到炼蛊战里协助我的党奇，从济世山庄的天才医师骆小冷到如今潜伏在我身边的“孟晓梦”，再到此时此刻闭上双眼，等待死亡降临的内奸。第一次，我觉得，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是如此的陌生。
我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和孟晓梦一丝不差。他是骆小炎的孪生哥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决定运用我身上所有的资源，让冷枫在这个时辰内说实话。
我出的第一招，是感情牌。
“小冷。”我叫了他的名字，清脆的声音，亦如以往的关切，“虽然我和你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早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了，你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告诉我，身为朋友，我一定会帮你排忧解难。”
冷枫的眼微微地张开，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嘲讽。
“朋友？”冷枫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猛地抬眼看向我，“你说过，喜欢我。”
他所说的是我在平安镇时对他的表白。
我咽了咽口水，脸有些红了，侧过脸去说道：“当时我是因为中了情如香，才会爱上你，根本就不算数。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和你说清楚了。”
“然后呢？”冷枫用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你喜欢上了那条蛇。”
我有些受不了啦，这不是《康熙来了》感情娱乐访问录，你不要康永哥上身一般探讨我的感情生活，好吗？我是打感情牌，但不是聊感情问题。
“这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我将这个话题强行掐断，直接进入正题，“你为什么要假扮孟晓梦？是不是上圣门的李孜省主使你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办事？”
没错，这个才是重点。以冷枫桀骜不驯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地诚服他人，若不是自愿，一定是被胁迫或者是有其他的利益关系。
冷枫微微低下了头，他的表情隐没在了蛇窟的昏暗阴影里。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道：“如果，是因为嫉妒，你信吗？”
冷枫的话淡淡地飘了过来，绕着我的脑袋飘了好几圈，我才开始相信，这句话确实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有没有搞错？木头会说出嫉妒这样的话。但我转念一想，既然他的绝情蛊会如何猛烈，那么会因为爱我而嫉妒孟晓梦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是天生冷漠的动物。不爱把感情表露出来，并不意味着没有感触。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喜欢用冰冷的外表把自己武装起来，将一切在内心里默默地承受。
但是，鸟飞过天空没有痕迹，不能抹杀它存在的事实；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不代表他没有爱的能力。就算他没有爱的能力，最起码，他有爱的权利。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到了最后，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的爱。对不起，我们都是不知道如此表达的孩子。对不起，我以前确实对你有好感，也一直没有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才会让你产生误会。
冷枫和蓝溪，注定了彼此今生今世的纠缠，可是，我却出离了命运的轨道，爱上了一条蛇。
我重新抬头，看向冷枫：“我不是蓝溪。”
冷枫没有说话，他等我继续说下去。
“以前的事，在我看来，都像故事一样。我很同情你和蓝溪的遭遇，但我不是她。”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酸，“我，叶茹，来自二十一世纪。刚来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后来认识了孟晓梦，也认识了你。你们都很帮忙我，虽然是不同的方式，但我对此都心存感激。为什么会爱上孟晓梦，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我只知道当情如香的毒解了后，我脖子上的绝情蛊就不痛了。我的目光从你的身上移开，以一种全新的感觉审视自己的内心，才发现心底居然早已写下了孟晓梦的名字，怎么抹也抹不去。我自己也很奇怪。他明明只是一条蛇，连个像样的人形都没有，总是欺负我，不停地闹别扭，要我哄半天才听话，嘴里说我是他的主人，心里却瞧不起我，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帮我。我怎么会喜欢上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想起这个问题就焦躁不安。直到他彻彻底底的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冷枫抬起头看着我，安静地听着。
我用手指了指胸前：“我的心，我丢了我的心。所以，我一定要把孟晓梦找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冷枫听后，低着头，居然笑了，短暂的笑意，他说：“你就那么爱他？”
我点了点头，坚定的答道：“是，我很爱他，但我也不愿伤害你。只要你把怪病的药拿出来，让我救了族人，然后告诉我孟晓梦的下落，我就能保你平安无事，绝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冷枫的声音平静，他说：“你以为，他们能奈我何。”
我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冷枫虽然中了绝情蛊，但武功不弱，只是因为没有反抗才会束手就擒。
“我要出去，自有办法。”冷枫说得出，就做的到。
以他的功夫，对付苗家的几位长老与蓝祉神婆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胜算，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两败俱伤，而这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和冷枫又陷入了沉默，难受的沉默。
“叶茹。”这一次打破沉默的居然冷枫，他对我说，“嫁给我。”
“什么？”我惊讶得眼珠突起。
冷枫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但这是他第二次要求我嫁给他，“用你，交换解药，和那条蛇。”
我忍不住笑了，说道：“上一次我因迷香喜欢你都没有答应，这一次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应允？”
冷枫淡然地答道：“因为，这是一场划算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