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凤一路气急败坏回到潇湘阁,满身肃杀,来往的丫鬟仆妇见了立刻垂头,生怕这主子生了闲气撒自己身上。
回到自己的潇湘阁,萧玉凤再也坐不住了。
回想刚刚见到的画面,还有那一生一世,死生不弃的誓言,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急得满是心烦,忽地,丫头巧香一个不留神,生生撞上了正急不可耐房中踱步的萧玉凤,一壶滚烫的茶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泼到满身华彩,一身累珠叠纱粉霞茜红裙上,丫头立刻跪下,身子不停发抖,唯恐自己丢了小命儿。
萧玉凤气极,一脚向罪魁祸首猛地踹了过去,巧香一下疼的差点背过气去,嘴唇咬得发白也不敢啃声。
萧玉凤越想越怒,如今,是连一个小小的丫头都不把自己放眼底了吗?
看着脚底的一抹素蓝身影,不由火烧,怒道:“你是不长眼的吗?现如今,你一个奴才,就敢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巧香惧怕,颤抖的直呼不敢。连忙出去拿药回来,战战兢兢快速地给萧玉凤上了药。
看着自己疼的直嘶气的胳膊,再扫向立在一旁垂头不安的巧香,心思一转,眼神凌厉直直盯着:“好你个巧香,你知道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那是要受火刑鞭,穿百齿寒的,你是要本小姐一一给你列出来吗?”突然提高了声调,肃然凌厉,想起那些恐怖的刑罚,巧香一个仓皇,垂直倒了下去,哪怕一样,就让人生不如死,想想,便是头皮发麻。
吓得巧香连连磕头,一个劲儿的叫到:“大小姐,巧香不敢了,求你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看着近前的巧香,萧玉凤的嘴角浮上一缕微笑,目的达到。轻言道:“巧香,你起来吧!”
不知为何此时的大小姐会一反常态,惶恐不安,颤颤起了来。
“巧香啊,大小姐平日待你如何?”
“大小姐待巧香如亲人般好。”巧香垂头,小心翼翼回道。
“那,既然如此,我也是不忍心你受那般刑罚,你要知道,谋害主子是要受多大罪过的。做人是要知恩图报的,是吗?”眼神一扫,巧香立刻跪下:“大小姐,你要奴才做什么,巧香一定做到。
萧玉凤心道这丫头还算有些眼色,遂招手附耳细细交代一番……
夜幕渐深,月色拂窗,樾陵城万家灯火逐渐变得寂静……
平候府雩影轩内,竹影斑驳,微风淼淼,屋内烛火通明,房中人仍未歇息。
忽地,一声响,一声猫喵地一叫,月黑风高,份外吓人。
打更人眼睛瞪大一看,原来是只猫啊,还以为进来贼人,着实吓得一跳,却是自己吓得自己。
喃喃道:“这雩影轩平日是不住人的,嗨,不过一只猫,自己也忒没出息了。“
故而渐渐离开,打锣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听着打更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端坐在房中的萧辰远面色沉然,无惊无澜:“说说吧!情况怎样。”
“主子。这次太子生辰几乎京城四品及以上官员,凡在京中皇卿权贵都被太子府下了帖子,俞王府也在之列,不过,因萧相病重,传闻已剩一口气,俞王称为萧相侍疾,自己不能亲自前去恭贺太子,不过,已备下一众贵重贺礼。“
“那季府有何动静?“
“回主子,季府收了帖子,未曾半分推脱,只是前日萧家大爷说是陪自家娘子回衍州省亲,可据探子来报,出了城,到了五里坡,萧家大爷便一匹快马直奔粟州而去。“
“哦,是么。看来樾陵城风云已起,太子生辰怕不知多少人卷进来,晋帝有勇无谋,朝政大权全在季秦二人的手里,此番,又不知牵连多少无辜性命。“
“主子,月前太子府詹事齐宿突然暴毙,三天后,屯兵埕家鏊的守将袁希,冯琯,祁州守将王宪,永昌郡太守李楷化几乎同时都在调遣兵将,先生说樾都不出一月便会时一场血雨腥风,主子必须马上在两日内离开。”
萧辰远所想不错,这里本就是是非之地,各股势力盘踞,错综复杂,动辄一下,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想到,十几年未回,这次怕是又是一场血腥厮杀,呵!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不过,这也证实恐怕俞王府的动机不纯,自己必须快些行动了。
萧辰远心道此番太子孟启恐怕情形不容乐观,这番境遇,倒如同十六年前的那次,如此手法,孟启也是逼急了,还是太子之位,已然不顾皇帝是如何想,一声令下,远离千里之外的亲信部将均已行动,冒着私自下令武将入京大逆的罪名,公然对抗朝廷,看来,秦允和季晁是容不下他了,无论太子动或不动,他们都要太子死,这般狠决让萧辰远立刻回到十六年前,当年的先太子孟柖也是如这般……
看着主上并未吩咐,侧立恭谨的黑影不确定地沉吟道:“是否……?”
“不必。就按原计划。“说完,看向窗外的万千星辰,圣洁祥和,挥了挥手沉声言道,不再理会。
倏尔,一抹黑影翻转门窗,无声无息……
漫漫黑夜,万里长空,此刻,雩影轩,寂静安然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贰日,日头高升。
赵珩兴高采烈的往雩影轩来,刚一脚迈入,便瞪大眼睛四处瞧,竹影斑驳,小窗明轩,却唯独不见半分萧兄的影子,赵珩便不管虚礼了,一脚捅开了卧室房门,见屋内卧铺未曾半分褶皱,只圆桌上的茶杯还有半杯清茶,再一探过去,白玉杯中的茶水已然冷透。
想必房中人怕是离去了许久,赵珩立刻沉下脸,快步出来,大声厉色叫嚣:“这儿看管的人呢,都给爷出来!“
雩影轩中的小厮立刻小跑到赵珩面前,几人一派齐刷刷地听着吩咐,唯恐自己做得不尽如人意,惹了小侯爷。
看着眼前的几人,赵珩便是怒火中烧,这么些人看顾着,居然连一个活生生的人走了都不知道,不由脸色铁青:“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在侯府最少的也有几年了吧,我让你们来是好好的服侍客人,可现在,要不是我亲自来,都不知道萧兄已离开雩影轩多久了,你们到现在,居然无一人禀报,可见你们都是无用的,来呀!都给我账房结了银钱赶出府去“
一时间众人愕然,一小厮倒是别上旁人伶俐些,忙辨道:“公子,这不干小的事啊!这早上我们就守在这儿,没见人出去过,您千万别把奴才赶出府啊!”身旁的的一众仆妇小厮也忙附道,连连告罪。
听到如此闹哄哄的,管家也心急火燎忙将过来。
一看惶惶然立于院子的众人,看这厮还要争辩,忙斥道:“你这小子如此无状,竟敢冲撞主子,来人啊!把这厮拖下去。”众人眼见这小子到底十五六的年岁,年少气盛,竟然冲撞小侯爷,都心道完了,这几十板子下去怕是受不了。
果然,众人心绪还未平复下来,便是一阵咿咿哇哇的哀嚎此起彼伏传了过来。
管家王直在这府中也有几十年了,说不上是平侯爷最为看中的人,却是赵平侯最为信任的手下,赵珩看这番处置,也不好发作什么。
“管家,你可有见过萧兄出去?”
王直一脸平静,不卑不亢,虽说一身清灰长衫,却更显得傲骨嶙峋,微微躬身:“回世子,属下一直留意,不曾见过雩影轩有人出入。”
赵珩百思不得其解,虽说萧兄有武功,可侯府并无异动,就算有半点风吹草动,阖府上下,还有隐匿的暗卫又岂是吃干饭的?
……
樾陵北郊,一处华丽巍峨,庄严的赫赫府邸,大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栩栩如生,道路府院两旁皆种有一排排柳树迎风摇曳,朱门高墙,庭院深深,说不尽这庄严府邸锦绣黎华。
萧辰远一袭玄黑锦袍,风姿绝然,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萧辰远看向中门,府邸朱门高高的匾额上的字体雄浑有力,烫金的俞王府三个字熠熠生辉,落到萧辰远眼里却是格外讽刺。
天知道,他的这座王府是怎么来的……
一看这匾额,就知俞王深受当今天子器重,字体浑然有力,宛若游龙,便知是当年先太子孟启亡故当年,也是当今天子孟玄安即位之初,据说为感念萧骞辅助有功,亲手题字,赐王府府邸,亲王礼遇,世袭罔替,十几年间再未有如此人受此盛宠。
恍若当年情景,高高的府门总有人鱼贯而入,自己年少好玩,虽已过十八,又未婚配,虽父亲当年早早为自己定下了亲事,却总想让一直样样都一直依顺自己的大哥陪自己遨游江湖,游历天下。
却因大哥过份的才华,再和着沉着内敛的性子,事务繁杂,一直脱不了身,便再不好央求什么。哪知大哥却放下一切倒陪自己四处散游,也是那一次,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为避着客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每每得逞,便相视大笑。
如今忆起,却恍若隔世。
萧辰远走上前去,敲了敲,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老者一见,心中便是一跳,立即惊叫:“天哪,二公子,您回来了!!”满眼的不可置信,眼中还依稀泛现盈盈泪水。
萧辰远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我来找萧骞,替我通报。“
虽然十几年都再未见过,当年意气风发的十几岁的明朗少年已经没了,可再见,老管家依旧不住地十分激动,立刻道是,毕恭毕敬的将其请进了俞王府内的内堂。
萧辰远四下打量着周遭,十几年的时间周遭都有了变化,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
一路走来,四下环视,雕栏玉砌,高楼林立,当初的惬意幽然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压抑,死寂……
“你终于回来了。“洪亮高亢的声音传来,不怒自威。
从内堂徐徐走出的萧骞,身影魁梧挺拔,器宇轩昂,身着湛蓝色锦衣华袍,轻薄精致,眉目间意味不明,略显的单薄血色朱唇,嘴角含笑,一汪凤眼无尽幽深,看不清喜怒。
“坐吧。”随之在上堂坐下。
见萧辰远无动于衷,神色清然,顿了顿:”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随之又看向自己手腕的一串佛珠,手上念着,叹口气:‘你会回来,我知道。可你来的不巧,就在昨日,老爷子停了最后一口气,临了时还记挂你,只是…….”
萧辰远没想到,最终还是晚了。
不过,这也是天意。
迄今为止,扬名江湖的天辰山庄几乎无人不晓,可尚无人可知天辰山庄之主究竟是何许人。
神秘而强大的背景,黑白两道,甚至官府都想结交,来去无踪影的天辰山庄主人,见过的都因凌厉横绝的武功再加一身快如闪电的无双剑法望其项背。
而其妻卫夫人,也无从知晓其来历,故而,江湖流言纷杂。
而天辰山庄的夫人名头名声在外,这位卫夫人相传性情温柔良顺,又极少人见过其面,竟而神乎其神的被上传为江湖第一美人。
纵然美人如花隔云端,却也令无数男子想入非非,名声在外,难见其人,凡是听说过天辰山庄的赫赫威名,都无不赞这天辰庄主的好福气。
不过,这也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幼年的萧玉凤便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绝代风华的人物,外面的事和话她虽然不知,却自小遗传了母亲天香国色的姿容相貌,又况且母亲又是临安府士族大家卫府的大小姐,作为卫府主公卫棓的嫡亲孙女儿,自然格外看中,所以,自幼便要的无不手到擒来。
萧玉凤从未受到过此等委屈,只是临近母亲三十九的寿诞,也不好发作什么。
转眼,时间便到了四月二十的这一日。
因着夫人卫拂向来不喜铺张奢华,故而也只在自己的颐泉居办了张酒席,宾客也只相邀了璇玑阁主言殊,卫家未出阁的几个姐妹而已。
再便是自己的两个女儿,萧玉凤,萧云娴了。
酒席就设在颐泉居中的花园内,画意诗情,溪水潺潺,微风袭来满园海棠的余香,格外醉人。
落座上首的卫拂满是春光,眼笑盈盈,水波流转,半点看不出是年近四十的妇人,衣着未曾华丽流彩,只是淡淡一笑,温润惊华。
淳意看着卫拂,再看自己,果然,自己虽不觉得人该分什么三六九等,可一看卫拂的这番雍容优雅的气度,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大族风范,心道上天待人也是不公的。
就如娴儿。
明明深得其一副姣好容貌,心地善良,只是与萧玉凤同是双生子出生,又稍稍晚了半许,不得不尊其为姐,却凡是被萧玉凤处处压了半头还浑然不觉。
也只怪她自己,也是太好性子了,不愿理会是是非非,隐忍度日,看得连自己也是其替着急。
“来,今日我的生辰,多谢你们还记得我,难为你们又不是大寿,还记挂着我,这一杯酒,我干了!”说罢,卫拂一杯清酒入喉。
“恭祝母亲寿与天齐,日日安平喜乐!!”
“恭祝姐姐年年和顺,日日欢欣。”
……
众人随举杯连连祝贺,欢笑盈盈,举杯换盏,宾客尽欢。
酒过三巡,一小丫头急忙跑了过来,见夫人们正说笑,不敢上前,只巴巴的瞧着,万分焦急。
卫拂的贴身服侍的仆妇,也是卫拂的乳母,见此招手。
小丫头一见,忙不迪的赶了过来。
一番附耳窃窃私语,乳母大惊,忙走近卫拂,附耳言道:“夫人,听说,庄主一人前去了俞王府,在进去之后,三天未曾露面,我们的人也不敢近前刺探消息,传消息的人下月便是太子寿诞,俞王府好像在贮备些什么。”
“哦?……”
卫拂转念,暗道不好,怕是人已经扣在了俞王府里了。
随对其附耳一番,乳母立即出了颐泉居。
樾陵……
北城。
混乱嘈杂不堪的集市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形形色色,交易买卖,一切如常。
忽然,一阵呼啸的马蹄声从外向北城里传来。
百姓们还未反应过来,一队队肃穆煞气,身穿有冀字字样的兵士有纪律地在前面身跨骏马领头将军一路浩浩荡荡奔袭而来,尘土飞扬,喧嚣震天。
人群中的一男子眉间紧蹙,看着眼前若有所思,左右环顾,无比的小心谨慎,看了看两旁,低下头,拂了拂帽檐,随即快速消失在人群里。
而俞王萧骞的后园,幽静安然。
萧骞没想到,萧辰远在这里待了足足五日,他所住的的房间里外都有高手把守,更不消说得他俞王府内外暗藏的绝顶暗卫,饶是他如何的身手,也是绝对出不了的。
自从那日告诉了他老爷子虽然只剩一口气了,不再见他,却不想他要执意要见,只是一夜过后,他便要说动身回临安。
萧骞不由狐疑,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就算察觉什么,他来了,就绝无离开的道理。就算他即便如今是铁血手腕的江湖天辰庄主,那他俞王府,也非人来去自如的地儿。
萧骞来到门前,立于两旁的护卫立刻为着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幅如玉公子,焚香阅书的景象,萧骞心中不由一动,纵然十六年过去,没了当年的跳脱淘气,却依旧是那般绝代风华的萧家二郎。
萧骞咳了咳,微笑道:“到底是我萧家的好儿郎,还是这么好学啊!”
萧辰远放下书,看向进来的萧骞,眼神深邃,深不见底,看不尽喜乐忧事,淡淡道:“俞王殿下说笑了,我虽姓萧,不过贱名,入不了王爷的耳,更不提是萧家儿郎,我本是江湖浪子,又怎敢与王爷论亲族兄弟呢?”
萧骞沉吟静默,走向坐在前面的萧辰远:“你何必这样,你我是同胞弟兄,一母所生,难道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吗?”
“兄弟?”萧辰远不禁瞪住,定定看着他,当年事,他还敢来提当年的事,如此虚伪奸诈无比,还敢言称兄弟。
“兄弟?萧骞,你是什么人,不需我多说,你也该清楚,我没有这样心狠手辣,决绝虚伪,甚至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算计的大哥。“
“已经十六年了,你还耿耿于怀?当年,若不是我,你如何能一战成名,萧家能受到重用,你有怎么能安然到如今?就凭你,公然抗击陛下旨意,又娶了姜家小女,你以为,你能安然自在的叱诧江湖?“
“是吗,我早就生不如死了,这些年,我日日煎熬,夜夜悔恨,功名利禄,从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抱负,决不是频添了几千条性命换来的?”
萧骞冷哼一声:“你那时幼稚,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想不到你如今这般还是那么天真,朝堂,自古便少不了血腥,你我只不过是乱世中求安稳,图展抱负而已,这当今天下,自古皆胜者王,败者寇。你觉得,他们死了性命,这是为兄害的!可你有无想过,我不做那个人,也还会有人来做,便不是我萧骞,还会是李骞,张骞!!”
“是,我知道,但你连我都算计在内,不是吗?若你告诉我,除了忠义侯,赫连大将军,还有整个姜家!他们又何其无辜,妄自平添数千性命,你难道,心中没有半丝愧疚吗?”
“姜家,是晋国有名的世家望族,虽族中人无人出仕,与朝党看似无牵连,但是萧家家主几代的门生旧吏皆布满天下,朝堂上高官厚禄者亦是不计其数,且与赫连一族结下姻亲,你认为,陛下会放过如此大的威胁?“
风过无痕,半晌,萧辰远怔住,是啊,要论最大祸首,不就是自己吗?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而在其中的人一旦深陷,便再难以自拔。
萧辰远不再争辩,缓缓落座,眼神无光。
萧骞见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意什么,可是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景澈,我的好二弟,现如今老爷子亦是一口气,你来了,好歹……”
“去见他一面,就算当初我们有天大对不住你的,现如今他也只不过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去见见他,或许,再无机会了。”
随即,萧骞站起来,看了看萧辰远,转身出去。
“那你呢?当初是为无奈,那如今,你又为什么?难道你为一己私立牺牲那么多,如今的太子你们又想以同样的手笔来对付他?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境地,谁死谁生,与我无关,倘若谁想要让我卷进其中,你知道……我,不是当年的萧景澈。“
话落,萧骞顿了顿,无话。随即快步出了去。
夜幕降临,整个俞王府寂静无比,不时的几声狗吠偶而打破平静。
萧辰远随萧骞转过后花园几处走廊,过了半晌,正中的院中,立着高大梧桐,夜色萦回,深深碧叶,衬着月光与风摇曳,长立院中观赏一番,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走过高高肃立的青石台阶,朱红菱窗,月色斑驳,一推开门,一股长久日深的酸涩味道便入了鼻。
萧骞领着萧辰远慢慢靠近,身旁的小厮便上前用手里的火折子点亮了屋中的晦暗。
萧骞摆摆手,小厮会意,立刻退了出去。
片刻,萧辰远才看清屋中梨花木榻上卧睡的是谁。
榻上睡着的老人身形萧索,白发斑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明明是恨的,恨他的无情无心,恨他的满腹算计,恨他的冷血残忍……
可是,到了此刻,自己好像万般的恨意也都沉入心地,再也提不起来。
一双脚似是灌了铁般,一步,一步,眼前的这人哪里还有半分前朝叱诧风云的萧相风骨,一双眼凹陷的一张瘦骨崚峋的脸仿佛枯木般阴森可怖。
似是感应到自己来了,七十几岁高龄的前萧家宗主,晋国前相萧业一睁眼便眼神清明,仔细端详着现在自己榻前的是何人。
一旁的萧骞忙近言:“父亲,是景澈回来了。”
萧业一听,再看,喃喃十分激动,一双手气若游丝颤颤的握住萧辰远:“澈儿,澈儿啊,是我的澈儿回来了!”
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萧辰远,喃喃言道,难掩激动,俨然一位老夫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就算萧辰远曾恨极了眼前的人,看到如今这番场面,也不免动容。
萧辰远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回握他的手,半晌,看着他,心中翻腾似海,嘴上,却半晌未语。
萧骞抬头,转身顺着月光看去:“他如今老了,你看看,他早已不算当年那个独制专横的萧相,只不过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罢了。“
不多一会儿,许是累了,又恢复了刚刚可怖模样,毫无生机,倏尔,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