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国都,樾陵。
平侯府。
萧辰远随着赵珩转过几条走廊,穿过后堂,一会儿功夫,便行至到了平候府书房。
看着门上匾额,行云流水,笔法苍劲有力,静知斋,果然是平候风格,处处透着雅致,不知情的人倒会以为这是哪位博学大儒的教书先生的去处。
平候善度人心,备受天下士子推崇,晋国有秦允一派掌管大半军政,另有季明章老将军握柄京畿和地方兵权,而他本人不随众,自成一系。看似无权,也从未支持哪位皇子,能在如此复杂多变的朝局上,安稳的固守着自己的位置,实在是个人物。
突然威严的从屋内传来一声厉喝:“我赵家的儿郎怎么是如此鼠辈!孽障,还不快速速进来。“
眼看赵珩叫苦不迭,快速整理了一番仪容,连忙恭谨的进了去。
室内烛火通明,摆设无不以精致,处处文隽风雅,虽说平候早已年过半百,到底统领过千军,英姿勃发,难掩豪气。
平候眼见儿子如此,面色稍缓了些,沉吟道:”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这几****都去了哪儿?为父是如何嘱咐你的,京畿无小事,你稍稍一个不小心,就会有人大做文章,你是把我的话都丢脑后去了。“
赵珩急忙辨道:“珩儿谨记父亲教诲,不敢忘记。我自问这几日应该无甚过错,父亲不必忧心,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一听这话,平候怒道:“无甚过错?孽障,那公子胥呢,为父教导的你竟然全抛诸脑后。公子胥之母与太子门臣段楚是表亲,你与公子胥往来,可曾想过,只消这一条,别人便会认为我们已经投靠了太子,京城中这么多双眼睛,稍有不慎,便会招至杀生之祸,届时,你将你父亲,母亲置于何地,将整个平候府又置于何地?”
一番疾言厉色,说的是赵珩冷汗凛凛,难怪无论如何相邀,公子胥都不踏一步,的确,是自己大意了。
赵珩连忙跪下:“父亲,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看赵珩知晓了后果,口气缓和了几分,便道:“起来吧!”
“是。”
遂有想起母亲的交代,又问道:“父亲,您这次不是处理并州灾情吗,怎么这么几天便回来了。”
平候缓缓踱步,若有所思,回转过身,看了赵珩一眼,幽幽叹道:“国之不国啊!”
赵珩隐隐猜到或许与太子或是齐王有关联,不过,看父亲没了下文,只好缄口不语。
萧辰远在门外听到父子二人交谈,暗道平候果然是老狐狸,看样子这次想抽身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简单,既然有人拉拢,必定会有人视为仇敌。到底是平候,目光如距,既然有人接近了赵珩,那么定是有人拉拢平候不成,如此看来,这平候府,也实在是非安宁之所啊。
赵珩见父亲停驻不语,便上前躬身道:“父亲,孩儿有一故友,十几年未见,今日相邀与府中做客,不敢打扰,现在门外。”
“哦,既然有客人,何不早说?”
赵珩倒满腹委屈,明明是您一直训我来着,哪有机会呀!心中虽是如此,但还是恭谨答道:“父亲,这位故友特地来拜访,现如今已候了多时了!“
“既然如此,那便请这位朋友进来相谈。“
平候看着从门外缓缓而来的男子,脱俗出尘,仿佛天人之姿,灿烂若天辰明月,揽尽世间一切光华,气质清雅,俊逸清冷,一进门,便执了一礼,进退有节,不卑不亢。心道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人物。
“晚辈萧辰远,见过平候。“
平候点了点头,细细打量:”无须客气,不知先生在哪里高就。“
萧辰远微笑道:“鄙人不过江湖浪子罢了,珩小侯爷与在下还算说的上话,便盛情相待,在下惶恐,特来拜访。”
看眼前男子,平候只觉得好像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何时与之谋面,只简单一句江湖浪子,绝非如此简单,看珩儿与他如此相熟,十几年前……十几年前,萧辰远,难道莫非?……
心下有了计量,转身看向赵珩:”珩儿,看这位萧公子,便是人才出众,再看看你,唉!好好与萧公子学学。我累了,你带萧公子好好在府中赏玩,切勿怠慢!“
立在一旁的赵珩遂应了,连同萧辰远告退。
看着萧辰远离去的背影,平候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萧辰远......
有意思……
离开了静知斋,在赵珩陪同下来到了一早便打扫好的雩影轩。
曲径清幽,花香袭人,赵珩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撤了众人,与萧辰远庭院石凳上小憩。为萧辰远斟茶过后一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兄长,请,这可是今年贡茶的新品,听闻这一两可是千金,兄长千万别客气,哈哈!那我就先请了!“
说罢,拈上一盏置与鼻间,闭眼,细细回味,好一番潇洒惬意。
萧辰远不仅无奈微笑道:“刚刚还是如临大敌的样子,紧张的不得了,这才一会功夫,你便又转回你这跳脱的性子,难怪平候会如此不放心你了!”
“呵,我的好兄长,实话告诉你,对于那些逢迎往来的世故人情,我赵珩并非不懂,只是……生在这王侯之家,看惯了那些,倒还不如你这江湖逍遥来的潇洒。至于,这侯爷的名头,谁爱当谁去,我反倒落个逍遥自在。“话落,一盏清茶入了口。
萧辰远自然明白此中无奈,身在其中,生死成败自己往往都无法决定,所以,这么多年,自己不再沾惹朝堂的是是非非,影遁江湖,永永远远避开这一切。
看着赵珩也才就不过双十年华,正是自己当年的那般年纪,他羡慕我,却不知自己倒羡慕他。当时的自己,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却不及他半分洒脱。想着,自己也随手饮一盏清茶入了喉。
像突然记起什么来,赵珩一拍大腿,是了,马上便是月末,下月初便是太子孟启的生辰,届时京城必定热闹非凡。想到萧辰远回来,遂问道:“兄长,下月初便是太子生辰,你可会去参加么?“
“什么,太子生辰?”
萧辰远感觉有些不对,偏偏这个时候临近太子生辰病危,真会如此巧合?说不上来有何不对劲,只怕,这次回京,难免有心人暗处窥测,看来,得快些去见那人了。
心道此事必不能再耽搁,对上赵珩,斟了盏茶,不动声色,无惊无澜,置与鼻尖细细回味悠悠然道:”我回来没有几人知道,这次,若非到了非回不可的地步,我也是不会回来的,再说,太子生辰,这是何等热闹的大场面,现在,怕也没人记得我是谁了,我又何必去呢.”
赵珩连道:“怎会?”
顿了顿,沉吟道:“不过,确实。你许久未回来,诸事都变了许多。现如今朝堂上下派系党争的厉害,兄长说的对,确不大适合去。”
萧辰远淡淡笑着,未加置否,只是独自悠悠然品味这一壶价值千金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