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说着话就走到了河边。蹲下来,把袋口冲河水敞开。好几百条鱼撒着欢的扎进水里,偏有几条赖在水边,动也不动。边放鱼游走,冯伟业边说着话,不知道是给鱼听还是给那远方的佛主:“冯伟业今天和汝小曼来放生。鱼们,你们好好活着吧。去吧。”
“它们怎么了?”看着那几条懒鱼趴在水边不动,汝小曼担心它们是不是刚才窒息了。
“没事儿,一会就能游走。”冯伟业找来一个小棍,轻轻地赶那些懒于动弹的家伙。好在,大多数鱼儿全冲进了深水,看也看不见。
“一会儿我再把袋子里装上水,再原样拎回去,让别人想到我是来换水。要不然,别人猜到我们是来放生,过来再把它们打走。我们就白忙了。”
远处,有几个人垂着钓杆在那里钓鱼。很静止的一幅画面。
“潮白河就是美。尤其风雪潮白河,等下雪天,我们再来。”冯伟业继续赶那几条懒的要命的鱼。偏在这功夫,由水底又钻上来一条鱼,游到他们面前,翻飞着身体,就象在跟他们作揖。“它来感谢我们了。它们是有灵性的。”
等到回到冯伟业的住处,蟹们还在锅里挣扎着。里面传出啪啦啦的声响,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抗争。
放生咒仍不知疲倦的在唱着。满屋子里都是放生咒的音乐,也许早就穿墙而过,跑到隔壁的餐厅和装修公司去了。
“活着多好,好好珍惜生命吧。”冯伟业一边帮汝小曼清洗虾、蟹,一边跟她说。“可怜的蟹们,一会就红了。残忍啊残忍。宝贝,要知道,我今天可替你放生了。人类真是罪过。”
公司准备奖励员工去十渡。汝小曼说:“我就不去了,家里开始装修房子。我得回去监督他们。现在还租房住呢,惨啊。”
“去吧,你去了也给我壮个胆,我一直想去那里蹦极。再说,难得大家一块出去玩,不能老是把心思放在家里面。适当出去玩玩也放松放松。装修还不好办啊,让你男朋友给你盯着。”
“他都盯了好几天了。我知道,装修是个累活。早先我家在广州装修房子都是儿子爸看着。那些天,他人都明显瘦了。这次装修,我说啥也得体会体会。再说,也就只有周末那两天能去盯着。有时候你不盯着,他们也不好好给你干活。再说,人家也有自己的事不是?装修是个累活,还要去采购,我装修房子,肯定要自己去采购才更合适。”
“你可别太惯着他。坏男人都是女人给惯出来的,该厉害的时候得厉害。该使唤得使唤,懂吗?你要谨记前夫带给你的教训。前车之鉴。”
汝小曼禁不住笑了。她其实心底从来没有想过,用什么心思去对付男人。王敏倒是厉害:“我老公有一会也要跟我离,都是他妈鼓捣的。说不给落户口就和我离婚。我还不信这个邪了,不过就不过。谁怕你啊。你说吧,老太太老头从四川到北京来,住在我们家,又没有工资,一天吃我们穿我们,还那么多事。那次你别提了,他妈竟然在我沙发上午睡,把经血都给弄上了。把我愁的啊,就把那块布卸下来给扔了。”
“洗洗就得了吗。她没给你洗吗?”
“她管你?她才不管你。东西要拣好吃的买。嘴巴超馋。又鼓捣儿子挑我毛病。幸好后来老公也发现婆婆事多,有时候也知道向着我。”
“哈哈,你背后说公婆坏话,不怕我说给你老公听。”汝小曼压低声音说,“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在一个办公室。”
“就你?我才不信你能张得开口,给我告这秘。唉,这婆媳之间真难处啊。她觉得我把他宝贝儿子抢来了,抢来还不给落户口。这就不得了了。可她有没有想过我。我是要他儿子一心一意给我过日子的,他落不落户口怎么了?不落日子不一样过吗。想起当初怀孕那会儿,看他和女同事挨的那么近走路,心里一直结了个疙瘩。”王敏也是乘她老公出去办事,逮着个休息的机会跟汝小曼唠叨的。
“也许你看到的是错觉。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代表是真实的。”
“我就知道,我一旦把户口给他落上,保准掉头就去勾别人。”
“对你老公这么没信心啊。”
“不是没信心,是太了解他了。男人啊,都这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成他的情人才好。能晾就晾着他,想飞你就飞去。我才不伺候。就说他弟弟吧,一个大小伙子,非跟一个有夫之妇闲扯,婚也不结,就那么同居。现在咋样,肚子都大了。孩子要生了,才知道她还没离婚。你说他不是傻吗。脑子里真是少根筋。”
“拜托,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汝小曼如同在听天方夜谭。
“怎么没有。我看他爸妈就是着急给儿子找媳妇,急疯了。儿子年龄大了怕将来娶不着媳妇,遇上个女的就当自己的媳妇儿。也不去查查人家身世。我看孩子生下来他们怎么养。唉,关了门,谁家都有难唱曲。这几天,婆婆又来求我帮她出主意。不是我说她,当初一直把那女的当个宝。现在怎么样,愁了吧她。”
“这事儿还真是不清静。那女人,也真让人想不通。”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听了也觉得新鲜。”总之,说起老公家里的事情,王敏总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
尽管她这样说着家里的私生活,可在她老公面前,汝小曼看出来了,她还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绝没有和她汝小曼说话时候的怨妇腔调。她和汝小曼说婆家的事儿,都是拧着眉头的,恨不得这男人真要是想飞,非得掐死他不可的样子。
偏汝小曼就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她有什么说什么,不掩饰,她也不会把自己家里的私生活晒给别人。就算对自己家人有意见,也不会四处散布谣言一样的倒给别人听。
还好,王敏能在她老公面前做小鸟依人状,想必在家里面也一定会做个温柔的女人。女人有的时候从嘴里面发泄发泄,那就原谅她一回吧。
到了该工作的时候,大家各就各位。偏汝小曼就趴在桌子上,觉得头有些晕。刚才的一翻话,又让她想起曾经的婆婆。
那也是一个慈善的母亲。每次从广州回东莞过各种各样的节日,老母亲都会和汝小曼有着说不完的话。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一直没有结婚,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做为老二的媳妇,汝小曼自然不能过问大伯哥的婚事。
可偏老太太急。没事就跟汝小曼说:“曼啊,你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就给你哥介绍个人吧。一个大男人,一个人过日子,总归不是长久之事。”
“可我介绍过几个,他一个也不看啊。”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你说钱也有房也有,怎么就不想着娶个老婆结个婚。也好再给洪家续上一男半女的。明明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将来你们老了,明明大了,有事没事也没个商量的人。人丁兴旺点还是好啊。象我母亲,当年生了十三个。活了六个。”
老太太这话,不知道说了有多少遍了。汝小曼差不多可以背下来了。
“那个年月苦啊。女人没地位。没事就生孩子,生到最后做下一身病。我妈在月子里,我爸杀羊,她还帮着抻羊腿。等老了坐那就一滩水,拖着血袋子。”“那时候也没有计划生育,也没药品。女人真遭罪。”
汝小曼也不敢问那个老人,她拖着血袋子是什么概念。她想,多半是子宫受了严重的创伤。会不会是子宫拖垂在体外了?一想到这,心里止不住的叹息。要知道,她在生明明的时候,还做了清宫术,还缝了侧切,那缝的一个小时,让她痛不欲生,不打麻药,就用针硬挑。她那一刻,死的心都有。那不比生孩子,生孩子是有一个信念在支撑你。疼,可以忍受。可生生的缝合,让她在以后的岁月里,再看到医生,就觉得是在看老虎。
女人,何苦是女人啊。所以,女人最容易和女人聊天的时候,产生共鸣。如果有个好男人疼爱你,就象老太太的母亲,如果她的男人知道疼爱她,还会让她在月子里跑到室外经风寒?还会让她帮忙干活吗?
“苦啊。妈苦,我也苦。小的时候,还不大,就被送了人。家里孩子多,女孩就能送的送出去。把我放在稻田地里,等着好心人把我领走。偏没人领我,那时谁家孩子都多,那会儿社会清静,也没有人贩子。等到妈担心我,晚上去稻田地里一看,我还傻站着,就流着泪又把我领回家了。从那以后,再没把我送出去。”
“我象男人一样干活,十几岁,就挑担伐木。男人的力气活儿,没有我不干的。”
那老太太如今也算享福。汝小曼刚嫁到洪家的时候,亲眼目睹着老爷子天天和她吵。等到现在老了,吃个咸鸭蛋,都要把油汪汪的蛋黄挑给老太太。
胡思乱想之间,又想起洪大周的哥哥。其实,他一直不找女人,也是有原因的。想想,就又苦笑一下,该工作了,如今贷款买房子,凭添了月供,让汝小曼压力重重。这鸽子间,有的时候,会让她觉得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