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老尤就来了。两个人一见面，就跟几辈子才相见的好兄弟，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老尤当然没忘了和汝小曼打招呼。汝小曼倒觉得眼下的老尤和以往的老尤不太一样。和老尤这也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他来汝小曼家找洪大周。留下吃了顿饭。那个老尤没有眼下的老尤活跃。他一直给她老成持重的感觉。
人，是有两面性的。
也许，老尤和冯伟业关系更近的缘故吧。总之，汝小曼一见到他们亲近的样子，就有了几分嫉妒。他们一会拿自己的嗓音扮郭德纲，一会又说些让汝小曼听上去觉得很不着边际的行话。两个人开心的样子，让汝小曼想不到男人和男人的友谊竟然也可以这样。
“老尤，小丽的画展挺成功吧。我还有幅画在你这存着呢，待会儿我得拿回去。花三百块买的呢。那可是小丽专为我画的。”
“那画啊，在那给你留着呢。”名叫小丽的女人，指着墙上挂着的油画对冯伟业说。
“那我一会可得拿走。要不就这样吧，就在你这挂着，赶上哪天有人花高价买走，别忘了给我提成。”冯伟业跟小丽打完招呼，就又和老尤闲扯起来。嘻嘻哈哈的。让汝小曼觉得他们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近。
“你们不会是同性恋吧？还抱一下，还什么刚洗了澡了。听不懂。听着感觉太那个了。”
“我们哥们在一起就爱闲逗，没正型。切，小样，这咋就跟同性恋搭上边了？你的小脑袋瓜一天净想啥了。坏丫头，你老公可是只爱女人对男人是绝不感兴趣的。”“不过，老尤他小姨子是够命苦。这不切了一个肺了，走路都气喘。当初也只是给老尤照看店面，一点不懂画。竟然从基础学起，现在个展都开了。有一幅画竟然也卖了一万块。画家城还给她捐过款。”两个人已经回到冯伟业房间里。
透过木格窗口望向外面，汝小曼看到前面的空地很开阔。近处一棵柳树，柳枝垂下，纹丝不动。有一瞬间，她感觉世界静止了。有那么一点点不真实感。她觉得自己如同生活在童话王国里。
“你爱我吗？是不是真的很爱？”汝小曼特别想问冯伟业，可她问不出来。冯伟业也从不提将来，即使偶尔带过，他也会说：“你将来跟了我也受罪。上次家里给我买DV的钱，都被我给花了。我是罪人啊，我真没少花家里的钱。”然后再无下文。他想偶尔透露给汝小曼，他冯伟业还依靠着父母过活着。你就对我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了。
汝小曼也劝冯伟业办个班，象老尤那样。老尤的学生已经数不胜数。如今遍布全国各地。冯伟业说他的性情办不了班。他只有指望着自己的画能卖个好价钱。写诗写文看样子是实在不行了。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潜心作画。
两个人，不谈婚姻，不谈嫁娶。汝小曼有时候就难免心里有点酸。这样的往来，究竟算什么？然而，只要她什么也不想，她就觉得很快乐。可她不知道，这种假象的快乐会维持多久。
有时候她也会告诉自己，那就不去想。什么都不想。只活眼前。偏偏汝小曼就不是一个只活现在的女人。难免会痛苦。
两个人有时走在街头，看到披着长头发，脸没洗头不梳，走哪睡哪的流浪汉，冯伟业就感慨：“他们活的才叫一个快乐。天养着。天当被地当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汝小曼虽说强迫自己不想他们的将来，可她做为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将来，那还有什么意思？眼下，她只有把将来寄托到儿子明明身上。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他身上，买房落户口，再不用担心交借读费，也不用担心高考回原籍。
两个人开始奔跑在燕郊。买房对于汝小曼来说一点不陌生。当初离开东莞之前，在广州买房子，都是汝小曼一手跑下来。只是装修都是洪大周看着。由于她要出去跑业务，也无暇顾忌装修的事情。这一点，让汝小曼担心以后这房子下来了，该如何装修呢。
她想好了，装修费控制在最低。因为她想一家人还住在宋庄，然后明明每天赶公交去燕郊上学。累是累点，可宋庄的房子大，一家人住的开。燕郊的房子纯粹为了户口，那么选择的时候，房价要最低，面积要最小，至于户型等方面，也只能说不是最好的户型。毕竟这样才能降低成本。将来租给别人也划算。
“你的想法，我觉得不可取，你要个好楼层，将来租给别人也好租。户型好，能租上来价。阳光不好，谁爱住啊。你还差那点钱了。这叫买房子。人一辈子能买几个房子？”冯伟业的脾气要是一上来，话就急。
“本来首付我都借的钱，要是再买个贵的，月供我都拿不起。我也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觉得自己太累了。要不是为了这个户口，我至于还操心买这房子吗。”她其实还想说，要不是明明离他爸更近，要不是她不想离冯伟业太远。她怎么会跑到河北买房子去。
“行行行！你买房，又不是我买房。随你。反正我觉得刚才看的那房子好。将来要是朝阳路打通过来，正好一条直线。有车来回跑也方便，都不用跑高速，过收费站还得交钱。这钱将来都省了。”
“一平米差两千块呢。有车？啥时候能有车。等你吧。”
“那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了。我连温饱都还没解决。”
八月份开学，房子却还没下来。就算房子交了钥匙，还要装修，而且入住半年后才能领房产证。房产证下来，也不是立刻就给户口本的。汝小曼只能慢慢等待。
后来汝小曼发现一个弊端，那就是她早晨骑车把明明送到930车站，偏不知道要等多久，公交车才慢悠悠地从八王坟方向开到眼前。紧赶慢赶的明明，下了930，每次都还要再走上近两站地。难免会迟到。这让明明脾气一上来，家里就乱成一团糟。
“伟业，我想搬到燕郊来住。明明太辛苦了。我把宋庄的房子租出去，在这租个房子，费用也够了。”
“还租啥啊？我这不是现成的吗？”
“住你这？我怎么和他们说？不行。”
“怎么说不行，就说拼住啊。这回好了，有人跟我承担房费了。我这楼上可以住你妈和儿子。楼下你和我住。”
“你别臭美了。明明不得用啥眼睛看我了。不行。”
“明明，愿意不愿意和我住？我家离你们学校近？你就不用起早等车了，到时候，自己骑自行车就能上学。走着过去上都成。”冯伟业在汝小曼家和明明玩的时候，对明明说。
“行啊。我不想住这儿，离学校太远了。”明明吃着冯伟业带来的雪糕。小孩子几根雪糕就被收买了。
“怎么样？明明对我印象好着呢。关键是你怎么和你妈说。”
“我妈？我都跟她说过，不用管我的事。再说，她也不烦你啊。你今天给她拿碟明天给拿盘的，每天看着那些电视剧和小品，笑得出声。她还夸你爱说话。倒是明明小，我怕影响他。”汝小曼发了会儿呆，“这样，我们三个睡楼上。我跟我妈睡一个屋，明明一个人睡小屋。你睡楼下。不然，我不能去。我也是只住一段，等那房子下来，看来我们只能去住那带电梯的小房子去了。”
“好，一切听老婆大人的。”
汝小曼的心里面，如果不登记不结婚，是无法住在一块的。何况，眼下的“同居”又不是冯伟业主动提起来要大家住在一块。搬过去，她总觉得是自己太主动了。如今面临孩子上学的问题，那也只有在冯伟业那里先借住上一段。何况，冯伟业的房子也是租的，他能租多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家三口人就住在冯伟业的楼上。就算来人谈画找冯伟业玩，也基本都在楼下，汝小曼一家在楼上住的也还算隐蔽。
房子尽管还不能住，可是每月固定房贷是不能不交的。这让汝小曼有了很大的压力。
这一天，王敏把电话打过来，问她还想不想上班，她老公那边有个好项目，她现在也准备过去。说汝小曼要是能一块过去，就太好了。
有底薪，有提成。汝小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冯伟业这里，她也做不来宅女，每天都有人来看画聊天，找冯伟业玩。她是稳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的，索性出去工作。
公司在八王坟西，每天坐车上班，倒也不是特别辛苦。晚上回到家，明明在学习，老妈也做好了饭菜。冯伟业吃现成的，这种生活，也让冯伟业有一刻，以为自己成人成家了。倒是汝小曼，盼新房子盼的眼睛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感觉。如果房子再不下来，她都想出去租房住了。
她希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如今和老妈住在一间卧室里。听着鼾声，想睡都睡不着，想溜到冯伟业的房间去，又恐在老妈面前实在没有面子。
如果登记结婚了，还用得着这样吗？可冯伟业对这方面的事是连提都不提。一个女人家，你再想把自己嫁了，也得男人来求婚才行。至少他应该主动说：“亲爱的，我们就不用办结婚典礼了，我们就注册下，然后就一家人了。好吗？”可他经常说，那不就是一张纸吗。人家有了那张纸都撕了，没有纸一样过的好。
冯伟业一不提。汝小曼心里就会乱，你不提就不提，你提了我还不见得跟你结呢。她想自己这绝不是酸葡萄心里，她心里也在担心，嫁一个未婚男人，如果他有钱行，不然，他要生孩子，那他们拿什么养呢？
一个未婚男人，他能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躺在老妈身边，生凭第一次开始变得现实起来。但这些话不能让老妈跟她说，老妈一说，她就不爱听。有些东西，她得自己去思索。有些时候，需要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她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就象当初嫁给洪大周，没哪个家人愿意她嫁给他。可她就偏嫁了，嫁的时候，她怎么会想到最终还会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