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人再在短信里交流,洪大周就告诉她,我就不搬走,你能把我怎么样。看到这,汝小曼的心一紧,觉得自己一下子败在了无赖的手里。端着手机看了好半天,她无力说太多,只回了一句话:我真看不起你,洪大周。
她也做好准备了。那房你就住吧。收不到房租,我就当没这房子。
想不到汝小曼的那条短信竟然起了作用,也不知道碰到了洪大周的哪根神筋。没过几天,洪大周发短信说过来取户口本,还告诉他如今办了一件对汝小曼来说有利的事。他不说,汝小曼自然是猜不到。
洪大周告诉他,他在方庄买了房子。说是从亲戚家借了几十万。
先前,洪大周是发短信过来跟她说的,当时他还没从红庙搬出来。他说他已经交了订金,可是他又犹豫了,他是想从银行贷款的,可是每个月要付几千块的月供,他有些担心。
汝小曼就回复他,说如果有压力就先别买了。不行,就损失那两千订金吧。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洪大周当时回复他说,谢谢,但是他想赌一把。
后来一天中午,洪大周就把电话打了过来,绝对没有以前说话的那种蛮不讲理的态度,语调也是很平和的那一种。说他要买房了,跟亲戚借了几十万,让汝小曼陪他去银行取钱。汝小曼说你自己去取吧。他就说,去吧。两个人更安全些。汝小曼说中午要给明明做饭,后来看他还在央求的样子,只好说,那好吧。这一刻,她汝小曼第一次拒绝为洪大周做事情。
她心里面竟还有一丝窃喜,原来洪大周还是依赖她的。他们就那样一前一后或者一左一右地走着。去了北京站广场前的邮局,取了钱出来,汝小曼递给他一瓶水,他打开喝了一口。
汝小曼说:“不怕我水里放药,打劫啊。”
洪大周就笑。两个人又去另一个地方的银行。取完钱,汝小曼听到洪大周还给亲戚打电话,说钱收到了,谢谢之类的话。最后还要去建行存。总之很麻烦。他存钱排号的时候,她说她要先走了。冯伟业的短信进来了,她说过她下午要去他那的,结果被这事给耽误了。这也正是中午她不太愿意跟他去银行的原因。
紧赶慢赶的去坐公交车。汝小曼还不忘给洪大周发短信:“存完钱,好好对对数字。”而洪大周早已经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没过多少天,红庙那边的钥匙就交还给了汝小曼。接过钥匙的那一刻。汝小曼知道,自己和洪大周自此算是有了完结篇。他们之间除了明明,再无一丝挂牵。这一次是一种彻底挡不住的滋味。看着远去的男人,心里面明白,那胸膛是永远不可能让她停靠了。
可孩子还是他的孩子,明明要做手术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必须得告诉洪大周,而那个晚上洪大周一直不回短信,她觉得很奇怪,就震了一声,结果对方电话是通的。难道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有些担心,就再发一条,告诉对方如果不发短信就报警了。
电话竟然回拨过来。说你汝小曼除了要钱除了要房,你还能不能会点别的。汝小曼愣了一下。整个心就颤在了那里。汝小曼对洪大周所有的宽宏,在洪大周眼里竟然都不值一钱。
他也不说明明的手术,他到底去不去。只对汝小曼吼着,你报警啊。
谢天谢地,他还没出什么意外。人在就放心了。汝小曼心底有一刻真的以为洪大周出了什么事。不过,据王萌萌分析,他那么个大人,没必要取个钱还喊着前妻。汝小曼想想也是,想当初在广州的时候,自己从银行拿出九万块,还想骑自行车给洪大周汇过来呢。
储蓄员如果不提醒她,她肯定不会打车,多半骑个车子或者遛弯一样就拿着钱去广州建行汇往北京建行了。“他洪大周有洪大周的想法,他肯定只想告诉你:从此他是靠借钱过日子的人了,以后孩子生活费、手术费,你少跟我提。不然,为什么现在一直不给明明生活费呢。”
偏偏汝小曼一根筋,只以为洪大周还在依赖她。她哪里知道,小丫头和洪大周早就同居在一起。买房的事,小丫头自是知道的。洪大周没有带她一块去取钱,他其实也很复杂。
买了房子的洪大周,在汝小曼的眼里,他当着她的面,跟亲戚借了那么多钱,那明明的生活费,她真的不能太催了。
象洪大周说过的话,他有钱以后,他会一块全给她补上。她信。他的每句话,她都信。除她以外所有的人都不相信。
红庙的房子,是应该租出去了。这样,就算他洪大周暂时拿不出生活费给孩子,那她汝小曼也有了一份相对固定的收入。尽管房子太小,不会有太多房费。
上那边去要坐电梯,汝小曼的小女人胆量,汝妈妈是知道的。汝妈妈非要跟汝小曼一块去那边收拾下。
房间里的床是不见了。那张折叠沙发床,是当初汝小曼陪洪大周一块从八里桥买回来的。柜子还在,打开来,里面空空的。曾经悬挂在里面的那些男士服装,如今都挂在洪大周的新房子里。
她汝小曼不知道洪大周的大门从哪边开。她也无权知道。方庄,她倒是对那边很熟。王萌萌曾经在那边住过。
窗帘不在。那幅汝小曼极不喜欢的破白布绘出来的窗帘,总让她看到了上面的血腥,以及绘画的不规则。她不明白,一个正常人家的房间里,为什么要挂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说它是窗帘,正挂在卧室里,其实一点都不象卧室。倒象是绘画工作间,或者更象是仓房。
阳台有几只纸箱子。电风扇、电饭煲的箱子和装电话的纸盒子,炊具和热水器的箱子也堆在墙角。它们于原来的主人来说,已经毫无利用之处。所以搬了新家,当废物一样的扔在这里。
简陋的热水器挂在小小的卫生间墙上。马桶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干净和光泽度。渍了一层黄锈。水笼头坏了一个,关闭总阀门就好,不然会没完没了的滴水。这是最让人心烦的一件事情。
厨房有一个电饭煲没有被带走。它孤零零的,忧伤着主人为什么把它丢弃在这里。它曾经陪伴着洪大周度过了两年多的日月。他是不会忘了带走的吧。汝小曼给洪大周发了条短信:“我在红庙,电饭锅忘了?”
“坏了。”洪大周回短消息。
把它扔在那堆破纸箱里。汝妈妈从衣柜旁边的夹缝里,拿出一个纸袋,从里面翻出几本画册杂志。问汝小曼这些东西还要吗。汝小曼想都不想的说不要。
汝妈妈把画册拿出来准备放到废纸箱里。汝小曼接过来,随意翻了翻,挺好的画册,竟然没有拿走,是不是忘了呢。作品看上去有一定的档次,应该说比洪大周要强上几倍。功底不错。但是画家的名字,她不是很熟悉,至少不是她身边的人。她原本就没太介入这一行。当初洪大周就不让她介入,让她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说过,这个行业太难太难,他操作起来都费劲,何必一个家里要搭上两个人呢。曾经的汝小曼也是喜欢画画的,因为喜欢,所以结识了有同样爱好的洪大周。他们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改变。
画画的事情,毕竟不是一个稳固的可以挣来工资的工作,一份朝不保夕的爱好而已。如果当作事业来做,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持后盾,又怎么能够顺利的成功?所以,婚后的汝小曼只能有资格去工作,没有激情拿画笔。也不允许她拿画笔。
这也是他们之间越走越远的原因吧。汝小曼在洪大周提出离婚的时候,针对洪大周说没有共同语言这个说法。她说,她可以去给她卖画,她可以做她的经纪人。她可以跟他比翼齐飞。洪大周反问:“就你?”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不了洪大周向自由和幸福飞奔的脚步。
到底洪大周的内心,汝小曼最后是再也不能走进去了。
看着别人的画册,试想如果当初自己就选择和洪大周比翼齐飞,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分手的地步?这样一想,汝小曼就恨起自己来。手上的画册翻看的速度也就更快,准备顺手把它们扔到废纸篓里去,让它们进收购站,变成纸浆,永世不得翻身。
忽然从画页里掉出两页A4纸大小的一份简历来。上面的照片倒没有让她立刻想起杨花一现,那是一寸免冠照。黑白的。但是那简历上的名字却深深的扎进她的眼里:杨花。
杨花一现的简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怎么会出现在洪大周的卧室?再细细看简历,不得了的是,那上面的联系电话,也就是杨花的联系电话竟然是洪大周先前使用过的电话号码。那个号码,可是她汝小曼和洪大周一块去选的。汝小曼现在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果真洪大周当初是有了外遇的。
这些在认识杨花以后,看了她店铺里洪大周的画作的时候,她就曾有过这种预感,想不到,如今真的兑现。
这些也都无所谓。男人已经离开她了,她不要再想从前。关键是,洪大周换了新的电话号码,竟然还跟她说他为了省钱,把另一个号给了别人。如果他们在一起,显然他洪大周并没有省下什么钱,说不定两个人的电话费都要他一个人买单呢。还说省什么省。有必要没事就跟我汝小曼哭穷吗。
想了想,就给洪大周发了一条短信:“杨花的简历还要吗?”
似乎洪大周也在那边沉吟着,好半天才回:“不要了。”
从此,杨花浮出水面。明明再去洪大周的新房子玩,杨花就不再回避。
那天天空晴朗,冯伟业就来汝小曼家缠绵。周末。汝妈妈也出去遛弯,明明又去了洪大周那边。留下两个人过二人世界。两个人就在房间里做他们永远做不腻的活。
晚上汝小曼给洪大周发短信,告诉他让明明早点回来。说如今天黑的早,又好象要下雨的样子。结果大雨倾盆之前,明明才走下公交车,幸好汝小曼是骑了车子穿过小区,在车站等他。不然,孩子肯定要挨浇。这一点又让汝小曼生出对洪大周的不满来--怎么就不能让孩子早点出来,要是稀罕他,接去待几天啊。但明明从来没在那边过过夜。
这一天明明倒是很开心。说一起吃饭的算他有三个人。他提到有个女人,提的时候有点想提又不想提的样子。当时冯伟业正要张罗回燕郊。汝小曼没有时间理他,一直在卧室里盘问明明。冯伟业就一个人在客厅里遛来遛去的。跟个困兽一样。汝小曼却毫无知觉。
“她是在后来才来的。她还说我爸做的菜咸呢。”
“你记不记得认识这个阿姨?”
“不记得。”明明使劲想也没想起来。汝小曼快速捅开电脑,把杨花一现和她的合影拿出来。明明不用太仔细就看了出来,“就是她。她还给我夹菜呢。”
给你夹了个菜你就感动成这样,还要回来和妈妈提。汝小曼心里有着说不尽的忧伤。
“听说研究生可以生两个小孩呢。”
“你听谁说的?”是的,洪大周娶了这么小的媳妇,能不再生一个吗。想到这里,汝小曼掩饰不住的心烦。要说原由,她又说不出来。
“杂志里看的。”家里的杂志多,明明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了这条政策。那份简历汝小曼当时看到了,说杨花如今算是研究生在读。前途无量啊。汝小曼一想到自己的混日子状态,一阵无法言说的茫然。
外面的雨下的非常大,雷声隆隆。冯伟业看来只有困在这里住一夜了。这也是他第一次住在汝小曼的家里面。汝小曼没有时间管他的心情,其实,在明明回到家,汝小曼一阵机关枪一样的盘问,就已经伤害了冯伟业的自尊心。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还在挂牵着前夫。汝小曼把明明问的,直到最后,孩子都不想说话了。用一种戒备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妈妈,好象不认识她一样。
汝小曼站在阳台上看着雨夜发呆。自己也后悔对儿子的盘问。“我这是怎么了?”心里面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抽了几个巴掌。
冯伟业走过来,轻声说,“别折磨孩子了,你这不是还有我呢吗。”
汝小曼不响。她不想和冯伟业说话。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是真没把冯伟业放在眼里。可是那个放在眼里的放在心里的人都那么远了。你的心思是不是也该收一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