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一点精神头。汝小曼摸了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天啊,怎么这么烫,你放学回来,也没有这么热啊。”
赶紧到药罐里找药。前几天刚淘汰了一批小药,有过期的,也有在汝小曼眼里觉得短期内不会用得上的,嫌占地方。跟扫荡一样,全给扔了。
王萌萌就笑话过她:“闲着没事备什么药啊。越备越添乱。备药的过程,其实就是在潜移默化当中告诫着自己:我要病了,我得准备药给自己了。你就不能把药罐子打碎了啊你。”
“我不赞成你的说法,备,是应该的。你知道你哪天吃不对了,会不会拉肚啊。拉了肚,你找谁要药去?有人陪着你去看医生行,如果严重到拉脱了水,怕是你想走都走不动了。”汝小曼一下子想到那次在西海子的惨状。禁不住有一种凄然。
越着急,越找不到消炎药。明明小的时候,家里的药罐是经常备点小药的。治感冒发烧的冲剂,治拉肚的,哪样都得备一点点。自明明上了小学以后,尤其再大点,就不太容易闹病。药罐也就一点点的少添了不少的药。可眼下,没有药,是一个大问题。
外面早已漆黑成一大片,就算城市的霓虹仍然璀灿,可对于生性就胆小的汝小曼来说,绝对是一种挑战。
“乖乖的,妈妈去药房买药。”
“妈你别去。我就一个妈了,要是外面有坏人咋办啊。”
汝小曼的眼泪差一点就冲了出来,愣是让她生生的给咽了回去。“没事,妈妈不怕,哪有那么多坏人啊。”其实,汝小曼是害怕一个人走夜路的。
这都十点多了,药房恐怕也关门了,即使关了,当然可以敲开。但是看到明明那么难受,她决定带他去扎针。这样会好的快一些。
“妈,我不想扎针。”
“扎针又不疼,小的时候你还少扎了啊。听话,妈妈带你一块去。”
明明却没有力气起来,浑身软绵绵的。看着体温表上的数字,汝小曼腿都软了。
“明明病了,烧得很厉害,你能过来趟吗?”汝小曼给洪大周发短消息。洪大周告诉她,他不在北京,出门了。
汝小曼一下子就懵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她不知道再求助谁。她茫然的按着手机电话簿,看到小佟的电话。她想都没想,就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十几分钟,小佟就赶了过来。这是小佟第一次来汝小曼的家。他二话不说,抱着明明就往楼下快步走。汝小曼早就穿好了衣服等着,关了门快速跟下楼。
去了潞河医院,挂了急诊。扎上点滴。汝小曼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去看小佟。小佟示意她不要急,小孩子感冒发烧都是正常的,只要及时别耽误,也会好的很快的。
“女儿呢?”
“还在东莞。和她妈在一块。”
汝小曼不再作声。明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当小佟把他们娘俩送回宋庄。已经快凌晨一点。汝小曼把他送到门口,小佟赶紧回手关上门,示意她快去休息。这才放心下楼。
“我到家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儿子。好好睡觉。晚安。”这是小佟到家以后给汝小曼发过来的一条短消息。让汝小曼又是无限的怅然。如果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那么孩子感冒发烧,就会有人和自己分担了。也不必象晚上找药的时候,生出那么多的手忙脚乱。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关掉手机。
和那些只画女人生殖器的女画家相比,小丫头的画,就算是文明的了。可她这种文明,在养父母的眼里却是大逆不道,大伤风雅。索性家里放不下她,又来宋庄寻梦。
坐了一天大半天的火车,到了宋庄以后,她没有联系汝小曼。她的这次出走,其实她知道不会淡出淘宝,可是,前期的难,她不想让别人关注到。她想等稳定下来,再和别人联系。她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算是潦倒的样子。
房租对她来说,就是一大笔支出。以前在养父母家住,吃穿不用愁。自己赚钱还可以买点小来小去的东西。现在一个人独自出来闯世界,那日子就得掰着手指头算着省着花了。
小丫头只画乳房。她画的乳晕有浓有淡,不管是浓抹抑或是淡描,总让人在欣赏的同时,感受到女人的妩媚和女人的姣好。那一刻,很容易让人想起母亲,想起妻子,看到这样的油画,人们会生出很多种美好的心思。
就算你心里有数不尽的阴霾,在面对这样温情的画面,心里都会一亮。
她一年前是拜油画家老尤为师的。但她的画却自成一体,充满了女性的妖娆。老尤是男性,他的画作遒劲有力。而小丫头经过老尤的指点,很快从画牡丹画花草,过渡到人体器官。她认为,从花草过渡到人体,是她学画半年以后的一个大的突破。
然而,女人的身体,她只欣赏乳房。
她无法欣赏那些女人画出来的生殖系统。那种越细致越下功夫的画作,越让她接受不了。也许这就是小女人和老女人的区别。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女人了,但充其量还是个小女人。80后,被打上标签的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老了。
当然,在洪大周面前,她仍是年轻着的,年轻十几岁的样子。她其实不关心这个,可是洪大周对她的锲而不舍,让她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这么严重吗?我又没沾上你,非要承担责任。”小丫头总在心里这样呐喊。可洪大周听不到。她其实也不想这样说自己,什么沾不沾的。自己当初不就是因为沾了洪大周,才让洪大周,从此欲罢不能了吗。说来说去,还是怨着自己的。
“只是,这又不怨我。”那该怨谁呢?一想到这,一想到还在燕郊读书的那个男生,心里有一丝针扎的痛。她忍不住不想他。小丫头一边收拾房间,一边胡思乱想着。不管怎样,她是绝不会和以前的男友联系的。说分手就分手,你爱和谁霸道和谁霸道去。别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买你的帐。她希望自己,那一页永远地翻过去。
禁不住又骂自己,都翻过去了,又想起他,这是不对的。
房租交了三个月,说好了,季付。就算是季付,宋庄的房费也是贵的咂舌。没办法,谁让画家们也都喜欢扎堆呢。收拾妥当。她准备先去拜访尤老师。
尤老师的大门紧闭。砸了半天,没有声响。拨通电话,不在服务区。按手机电话本,跃过洪大周,竟然看到汝小曼的电话,想拨,想想又放弃了。这一刻,忽然就有了一种孤独感。
其实,她很想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暂时没有网络没有淘宝。何况,和汝小曼见了面,再倾诉些什么呢?
她觉得她倾诉的太多了。以至于将来如果经常见面,真的特别熟悉以后,她担心会不会有一点难堪。毕竟,以前说出那些,是因为两个人仅限于网络。
给自己找了点吃的。按每天的习惯,晚睡前是要画一幅画的。
这天她想画一幅向日葵。春天了,尽管花草都还没有发芽,可是春的气息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欲冲破门窗,扑打到柜子上、沙发上、被子上。
她已经开始减衣服了。女孩子爱美,在小丫头这里,表现的一览无余。夏天,她穿扎染了大朵大朵鲜花的服饰,冬天她穿棉裙、靴子,春天,她想给自己披上薄纱。
屋里还是有些阴凉的,尤其夕阳坠落以后。此刻,她加披了一件厚实的披肩,上身只穿了一件薄的小衫,下身是短短的薄裙。她渴望跟万物一起复苏。
向日葵画好以后,她把画布用吸铁吸附在白板上。四个角固定好,远看过来,小丫头忍不住向上拉长着嘴角,每一次,只要开心,就会有一种满足感这样写在脸上。
那是一幅静物向日葵油画。中间点缀的是乳晕。女人乳房在向日葵的花盘上清晰可辨。这样一幅油彩,让小丫头还是满意的。把人物融入到静物当中,这是最近她的绘画方向。
她可以把一条河流,用一条麻花辫替代。乍一看这是名副其实的河流,而细一看原来画面上横着的是一条长长粗粗的女人的发辫。这样的大辫子在八十年代很流行。属于小丫头养母年代的发式。
小丫头小的时候也梳过,不过没有这么长这么粗过。她天生卷发,头发又稀又少。养母就说她,跟没有吸足了营养一样,可她给了她多少好吃的啊。他们是她的舅舅和舅妈,也是她的养父母。
就算小的时候曾经缺失过营养,可现在她的身体却成熟着,也充满了诱惑。一种女人特有的丰满。她想,这也正是洪大周三番五次找她的原因吧。
身体的诱惑程度,总是抵不上自己的创作。每一次作完画,她都有一种很深刻的满足感。她就在这样的满足感里睡去了。她的梦里,全是乳房和大盘大盘的向日葵。也许,从没吃过奶的缘故吧,只要看到年轻的妈妈给婴儿喂奶,她都格外留恋。却总不敢把自己想象成有朝一日也成为这样的母亲。
每当她看到挺着大肚子走在街上的女人,她会生出不同寻常的感受。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爱极了,母亲给孩子喂奶的姿势。却总在所有的人面前,对所有女人表现出的护犊状态里,给出表面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