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下你的东西,就当你报恩了,以后别来了。”想了想,于朦朦干脆把话摊开:“王夫人前儿才警告我要离你远着些,你就别害我了。”
李晓月闻言,芙蓉脸儿涨得通红,小兔子般楚楚可怜的眼睛涌上点点水光,那哀怨的小眼神哟,直直望着于朦朦。
干嘛这样?我又不是你家世子爷。于朦朦铁石心肠,看看屋顶,看看喜鹊登梅屏风,就是不看她。
“姨娘,”余嬷嬷首先受不住,想打个圆场。
可惜她家主子不给她机会,于朦朦直接躺好,背过身去,非常无礼的表示送客。
待室内只余下主仆二人,于朦朦叹口气,问红芙:“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并不指望她回答,只为排解几分郁闷心绪。
“不冷血,”红芙一板一眼回道。通过几个月相处,她清楚知道她的主子是什么样人,嘴比砒霜毒,遇到看得顺眼的人发生了不平事,却总忍不住暗自相帮。
想再逗逗她讲话,于朦朦漫不经心的样子倏地变了变,手指微颤地抚上肚子。孩子……动了?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她牵牵僵住的嘴角,不知是笑是哭。
汴京东门,相当于现代北京的二环内,皆为达官显贵所居之地。一般一座府第所处位置便成一条街,淮阳公府便坐落在东门淮阳公府街上。
这日将将破晓,公府正门前来了两母女,衣着打扮一点不似这东门界内出没的人。透着股寒酸味,人也畏畏缩缩的,只在离大门外几丈远转悠,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守门将士到时辰开门出班,一魁梧将士立即觉出这二人的异样,两三步上前盘问:“什么人?!此处不得盘桓。”
妇人畏惧地缩缩脖子,见将士瞪着铜铃眼逼问,忙答话:“回军爷,贵府六姨娘于氏乃妇人长女,家中有些急事需寻她讨个主意。求军爷行个方便,替妇人传个话可好?”霍氏努力想着措辞,唯恐得罪眼前之人。
“往前走,去角门。”将士懒于向她解释,冷硬呵斥:“快走!”国公爷、世子爷上朝马上要从侧门出了,出了问题,他们全得挨板子。
“唉,唉,谢谢军爷,谢谢军爷。”霍氏满口道谢,忙拉着一边吓得木愣愣的小女儿往角门行去。
“你说谁?!”装病的某姨娘从美梦中被红芙叫醒,继而得知这消息,直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原主的寡母并妹妹不是该呆在几千里外的成都府吗?
“主子的母亲并妹妹来看望您,”红芙再次重复。
晕,搞什么?于朦朦倒不是担心其它,只预感来者千里迢迢而来无好事,另一方面也困扰该如何对待原主的血脉至亲。
姨娘按例是没有资格将娘家亲属领到自己的院子里的,要在专门设立的内院客堂里会见,会见之前自然还需去正房谢过夫人大恩大德准她见亲人一面。
“如春……,如春,”见于朦朦进来,霍氏立马激动地站起来。
“……!”于朦朦黑脸,“我现在改名叫于朦朦了。”原主那不比如花美好多少的芳名,早在她穿越来几日后绞尽脑汁想法儿改了。
霍氏傻眼,嗫嚅道:“可,可是,那是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啊。”
“算命先生说原先的名字克夫克子,不能用。”于朦朦随意坐下,胡口乱说。
古代人都迷信,霍氏张了张口,最终甚也没说。拉过一边只晓得流眼泪的小女儿如夏,“如夏,在家时不是每天念叨你姐姐,如今见了怎么只晓得哭?”
“姐姐,”看得出来,在她出阁前和这个妹妹的关系必然很好,如夏悲悲切切的含着泪上前拉住于朦朦的手。
有些尴尬的想抽回手,又觉得太刻意,于朦朦强忍着不舒服,含糊答应着:“唉。”
霍氏也不甘人后,拉住于朦朦另一只手,“如,”差点又叫错,忙改了口:“我的儿,自你出阁,像要了娘的命哟。”一边也大声哭起来。
汗!于朦朦可受不了这个,开门见山问:“娘和妹妹怎的到汴京寻我来了?”
一开话头,霍氏哭得更是伤心了,“我的儿,我和你妹妹快被人逼死了。”
“谁啊?”于朦朦认真打量着霍氏神色,声儿到是哭得大声,眼泪却没多少。
“还能有谁?你的亲二叔一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强占了你爹留下的田产宅院,将我们赶了出来,一两银子也没给我们。我的儿,以后我和你妹妹可该怎么办哦?”
于朦朦见她目光有些闪烁,知道她必然口出有不实之处,便套她话:“那娘和妹妹如何来的汴京?”
“娘,娘之前就堤防着会遇上这等祸事,偷偷藏了些银两,也只够我和你妹妹省吃俭用来汴京寻你,现在可真是身无分文了。”一双眼明明白白写着此番来寻她的目的。
沉默须臾,在霍氏忍不住又要开口时,于朦朦道:“那待我禀了世子爷,派人回老家查明真相,去知府衙门递上状子,以淮阳公府的牌子必让二叔退还田产宅院。
“不可!不可!”霍氏急慌慌站进来,险些带倒绣墩。“这样的话,你二叔一家少说要坐几年牢狱,怎么说也是你爹的亲弟弟。反正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产,你二叔得了便得了吧,娘和妹妹不是还能靠着你吗。娘寻思着,我们也不回老家了,就在这汴京城里落脚,要是想你了,也方便来看你不是。等你妹妹能议亲了,若也像你一样能进富贵人家,一辈子也不愁了。”
“……”她这便宜娘想得倒挺美,先不说她没钱接济她们,就说这巴望着女儿去给人做妾的最终目的就令她倒足了胃口。
见于朦朦又沉默,霍氏加重了握住她手的劲道,“要达成这些只得靠我儿你了,只怪娘命不好,生不出儿子,唉!”
博取同情吗?正欲也对她哭哭穷,眼角却瞥到一旁搅着衣角,头羞愧的快埋到地上去的如夏,她又可耻的同情心泛滥了。罢了,只当替原主还生育之恩了。
“红芙,去把我的银匣取来。”手伸到背后比了个数字。
霍氏努力压制着自己喜形于色,略粗糙的手拭了试眼角,知道现在甚也不用说,只耐心等待。
约莫半刻钟,红芙取来银匣放在茶案上。
于朦朦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掂了掂,暗赞了下红芙机敏,方将银匣推向霍氏。
“娘,这是我这几年全部的存银,您拿着去赁间屋子吧。”叹了口气,开始自说自话:“娘别说了,女儿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意娘和妹妹受罪的。大不了以后几年女儿节俭度日,总能撑过去。”
啊?这次她没想说话呀,霍氏呆了呆,又讨好的笑:“这么富贵的公府,哪能苦了我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紧紧扣住银匣。
“娘没做过妾,不知晓做妾的苦处……”于朦朦一副愁苦一言难尽的模样,一方面哭穷,一方面也希望能点醒霍氏不要继续卖女求荣的善心。看霍氏还想开口,于朦朦却彻底失了与她继续假情假意的周旋,站起来道:
“娘,时辰不早了,女儿得去正房伺候夫人用早膳了。”转身吩咐红芙,“好生送我娘和妹妹出府。”
“你的正事要紧,快去,快去。”霍氏见目的已达成,乐呵呵捧着银匣站起来。
“姐姐,”这时从头至尾安静的如夏却拉着姐姐的手不愿松开,稚嫩的眼眸望着她,写满恳求、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