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正式接下替周大仙树碑立传的活儿时，也正是曾小白跟周大仙斗智斗勇的紧要关头。了解曾小白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善于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的人，但却看得我心惊肉跳。我家门前的巷子四周是高大的楼房，置身其中看不见天，对面夹角吹来的风冷飕飕的，像是从阴曹地府吹来的阴风。我总觉得那风的后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曾小白。在斗智斗勇的时代里，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失手就意味着失身——不，比失身更惨痛。在这种时候是没有人跟你讨价还价的，除非你选择灭亡。对于某些意志薄弱的人来说，曾小白的选择无异于自杀，无异于自取其辱。我的眼皮不停跳动，眼前不时浮现出曾小白在刀光剑影中向我求救的情景。曾小白不受尽凌辱和折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时候我又在想是不是人类要受尽磨难才会不断变得强大，足以应对各种危机呢？也许是吧。人类不是走向繁荣，就是走进毁灭。曾小白的保命哲学我听进去了，也确实是在按照她说的去做。人类发展的进程中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就让我去充当一块垫脚石吧，让更多的人踩着我的肩膀去寻找真理吧。这一天曾小白突然闯来，仍旧气吞山河，只不过像被烧焦了一圈似的，那气吞得也不顺畅。她突然跟我谈起她今天以后的人生规划，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谈了，以前她说的那些我根本就没认真在听。
“楚文学，我在周大仙那儿根本没打算长干下去，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我要干自己的事业。”
“曾小白，你走了，我这本书找谁要钱去？”
“放心吧，我等你把书写完再撤。”
“曾小白，女人的青春多宝贵呀，你要再失败一次，可就连烂黄瓜都不如了。人是有局限性的，做不到坦然面对呀，在做出新的决定之前还是把自己打包出去吧。你虽然去不了天堂，但总还不至于直接下地狱吧。”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坐久了，我眼有些花，脖子也僵了。曾小白走到我面前时，我瞟了一眼她有点儿光怪陆离的胸部，她今天的装扮有些惹火。我的目神被曾小白看见了，她突然提高声音，“楚文学，今天进展得怎么样呀？”
“能怎么样啊，就是觉得头越来越大了。”
我很想把曾小白想成自己的妹妹，但我心里可能还是没拿这当回事儿，还是觉得她是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但我绝对没有对她不敬的意思，如果有那也是无心的，或许就是男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吧。曾小白越是靠近，我越是不安，她虽然不是老虎，但她是女人。曾小白不光化险为夷的本领比我强，制造事端的本领也远远在我之上。对于曾小白，我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警惕，我不能因为她的这点儿小恩小惠而纵容她。我想理直气壮，但却有些底气不足，我说：“曾小白，你想干什么呀？”
曾小白不以为意，“没事儿，就是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上你这儿来看看你。”
曾小白走到我身后时，我坐在那儿没敢动。她用手掐了掐我的脖子，又拍拍我的肩，“干吗这么紧张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一动不动，歪着头，尽量让脸离她的身体远一点儿。我小心翼翼地说：“曾小白，你能否离我远一点儿？”
曾小白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往后离开一段距离，“楚文学，我们之间是不是要写一份协议，到任何时候，哪怕就是生命的紧要关头我都不会轻薄你，都不会让你成为我的牺牲品？”
如果曾小白真是这么想的，我当然愿意接受。签署这样一份协议对我的人生安全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我觉得很有必要。”我说。
“嘿，楚文学，你什么人呀，让女人给吓住了！”
“曾小白，你就是一个疯子，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神经啊？”
“行，就依你，咱就签条约——互不侵犯条约。”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好几次我都想提出来。这一次是曾小白说出来的，我当然要签。曾小白没事的时候喜欢来我这里，我和她的关系情人不是情人，兄妹不是兄妹，过去是邻里，但谁还拿这当回事呀。这种关系本身就很奇怪，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
“条约应该这么来写，曾小白来向楚文学寻求心理安慰时，不可以有肢体接触，不可以以性为目的实施骚扰和侵犯。怎么样？”曾小白有些生气地看着我问。
“行，就这么写。”
“楚文学，还真有你的。你觉得这公平吗？这完全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你不觉得吗？”
“你想怎么写？”
曾小白转了一圈眼珠，突然咯咯笑起来，“楚文学，你放心，我不会吞并你的。不会割据，把你划为我的殖民地，你一定还是你自己的天下，有滋味地活着。咱们充其量就是一对在这个世上受尽折磨时互相安慰然后再上路的人。我还没想过要嫁给你呢！我的另一半起码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儿我还真瞧不上。”
曾小白的话让我有些难为情，她根本就没拿这当回事儿。她道：“行，那就这样写吧，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对你进行性骚扰。”
我突然觉得这叫什么事儿呀，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作为一个男人，在面对女人时需要这样的保护，我的颜面何存。不过曾小白那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好像根本没经过脑子直接就说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