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樱泽走了以后，乔叶还在我怀里睡。我的手臂有一些酸，但早已习惯了。看着乔叶像一个不问世事的婴儿，安静如果幼童，笑容甜美而纯净。
谁能想象这个人，会是一个经历了这么多劫难的人呢？
一直到午夜，乔叶醒来，我和她一起洗澡，然后来到BLUE。她还是像往常那样，喜欢听樱泽的钢琴声。安静的，但眼神里有温度，有转动，而不是呆滞的空洞。
这样的日子，循环了一个月。
乔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我有时真怕她就这样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有人来敲门，但不是樱泽，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
乔叶被惊醒了，他似乎很害怕，依在我的怀里，脸上有一些惊恐。
我搂着她走到门口，我看到了志森。志森依然那么有锐气，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我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我倒了几杯酒。乔叶也不在我的怀里了，而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她现在不害怕了，她对志森还是有记忆的。安全的记忆。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一个星期了，每次去BLUE的时候都看不到你们，樱泽告诉我你们在家里，所以我就来了。”
“在上海那边发展的好吗？”
“还可以，所以，现在我回来了。”
“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里，是属于我，我是属于这里的。”
“你是想夺回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可以这么说。”
“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只是表面上看的。”
“不说了，这次你来有什么事？”
“我想带乔叶走，她的病又重了，我想照顾她。”
“你想报答？如果那样就不必了。”
“不是，我只是想照顾她，为她做一些事，也为自己。”
“你以为乔叶会跟你走吗？”
“我不会勉强，可以问问她。”
我转过身，靠近乔叶，“乔，你会跟他走，离开我吗？”
乔叶看着我，又看着她，犹豫不决，不说话。
“乔叶，来，我带你回家。”志森站起来，走近乔叶，把手伸过去。
乔叶看着他，又看着我，慢慢的把手伸过去，伸到他的手里，又慢慢的缩回，反复几次，最后被志森搂在怀里。乔叶在他的怀里很合适，比我的怀里宽阔，会更加自由和温暖。
她需要一个男人，我想。
乔叶走了。心里竟然难过起来，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妈妈丢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尽管我没有做过妈妈。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并且很强烈。
我开始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每次都和樱泽一起出去一起回来。甚至他去上厕所我都会站在门外等他。我的心突然变得很空洞，需要填补。
乔叶和志森回家以后，开始还算安静，和在我这里一样。可是慢慢的就变的暴躁，经常尖叫，砸东西，很快，志森家里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了，主要是志森收起来了，他怕那些碎片会伤到乔叶。
他现在把工作都交给别人，是他专门聘请的人。他一天24小时都守在乔叶的身边。他的手臂上已经有无数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是乔叶咬的，乔叶本来是咬自己的，但志森把手臂伸过去，让乔叶咬。乔叶咬的时候样子很凶，像是一只饥饿的狼，志森面无表情，怎么痛都没有表情，看着血在乔叶洁白的牙齿里慢慢渗出，同时，乔叶也有眼泪流出来，慢慢的放松，然后安静。
“志森，你应该离开我。”
“我离不开。”
“为什么？”
“不知道，没有原因，所以也找不到离开的借口。”
“可是，我会拖累你，我知道我现在自己的状况。”
“你知道吗？如果我的女儿还活着，她应该和你差不多。”
“你把我当成你的女儿照顾？”
“可能是，不然，我再也找不到别的原因。”
“但是，我却不能把你当成爸爸，我对这个人只有仇怨。”
“别忘了，是他给了你的生命。”
“呵，”乔叶轻笑，“如果是这样的生命，我宁愿不要，可是我却无法选择，这就是我的命运。”
“乔叶，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带着自己的罪孽，都是来赎罪的。所以这些人都不是圣人，都会犯错，错了知道错了，并且忏悔能改就是可贵的。”
“那有什么用，就算是把自己粉身碎骨了又有什么用，因为他的错，造成了多少人悲哀，死的死，疯的疯，活着的却要承受所有人的罪孽，包括他的。”
“可是你这样，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要为你承受罪孽呢？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无辜的。”
乔叶开始沉默，她想剑飞，她想赵岳，她想珍，也许还有一些她一时想不起来的人，或者永远都不会想起来的人，也同样为她受着罪。
她是否要为这些人忏悔呢，她不会，她认为这是每个人的宿命，所以，对于自己的一切，她也只是面对，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挑战去接受去逃避去报复。
都是她自己的事。
“你也要为我承受罪孽吗？你也觉得无辜吗？你可以离开，我没有逼你。”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离不开了，如果你想让我减少愧疚，那你就好起来。”
“呵，”乔叶又在轻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死了，我不会难过，同样，我死了，你也不要难过。”
志森没有再说话。看着乔叶空洞的脸，没有任何语言。
我和樱泽从BLUE里回来，我们依然习惯步行。我开始用手挽住他的手臂，然后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街边的灯有时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有时很短，两个人紧紧的依在一起，像一个畸形的连体婴儿。
樱泽和往常一样和我在一起洗澡，而这次却抱着我走进他的房间，给我放在他的床上，这床上的味道我很长时间都没有闻到了，自从回来以后，樱泽就没有进过我的房间，而我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他在后面抱着我，双手放在我的胸上，这种感觉似乎久远但却很舒服，我把身体往后靠，靠在他的身上，紧紧的，他的嘴唇在我的耳边磨擦，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呻吟。
“安妮，我要离开了。”
“去哪儿？”我的身体像被一阵冰冷的寒流电过一般，颤抖了一下。
“我要去维也纳，我要在那里找到我音乐的根源和梦想。”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安妮，不可以的，你的青春即将耗尽，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很多。”
“可是，我不跟着你，我会失去更多。”
“不会的，你根本就没有得到过我，那我的离去，也不算什么失去。”
“我听不明白。”
“有些事还是不明白的好，不然会让谁都很伤心，你现在坚强了，是乔叶让你知道你自己有多么坚强，你现在也开始过正常女人的生活了。我也应该走了，会很放心，比以前放心。”
我转过身去，看着离我直尺的樱泽，感觉那么陌生那么遥远，怎么能这样？第一次如此的伤心和心痛，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和风一起过苦日子的时候没有，遇见乔叶没有，爸爸妈妈在我面前求我泪流满面时没有，那么多经历过的磨难都没有，可是现在樱泽要离开我了，我却有了这种感觉，要我怎么承担？
“樱泽，真的不行吗？”
“真的不行。”
我用嘴堵住他的嘴，我吻他，几乎撕咬的吻他。
“安妮，不要这样。”他挣扎开，眼神里似乎有种哀怨。
“樱泽，我想要。”
我继续，他没有再拒绝，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我而为。我吻遍他的全身，包括他手指的每一个缝隙。我第一次这样的爱一个人，不只是他的肉体，而是包括他的灵魂和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