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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握不住的风(下)

风的妈妈离开我家后去警察局看风,隔着玻璃看见风瘦了就开始哭,她哀求警察局的人能放了他,可是他们要钱。风的妈妈根本就找不到那么多的钱,她又来我家求我的爸爸和妈妈,但又一次被拒绝,那一刻我恨死了我的爸爸和妈妈。后来,风的妈妈去卖血,可是钱还是不够,她把钱交给风,告诉他在里面一定要听话,那样才能快点出来。

风说,妈,对不起。

第二天,风的妈妈死了。死在大街上,是因为悲伤过度引起了心脏病。

后来,我用生命威胁爸爸,她们答应交钱把风放出来。警察局对死的人的家属说是因为吸毒过量而导致死亡的,与风无关。

这个世界就这么现实,现实的让人恶心,有钱就什么都不用怕,就什么都可以摆平,杀人都不例外,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因吸毒而死的,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风能被放出来。

他埋葬他妈妈的时候没有哭,表情平静的让人害怕。很长时间以后他开始画画,那天他画的是我,可是我看了很长时间觉得哪里不对,后来他告诉我,那双眼睛不是我的。

我问,是谁的?

他说,是妈妈的。

他说那天妈妈去看他,可没想到却是最后一面。妈妈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了,沉重悲伤的噙满泪水却一直都没有流下来。

风有时候会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整天,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跟他说话,他也不出声。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第一次感觉到那么难过和无助。他有时候也会拼命不停的画画,谁也阻止不了,一张接一张,不同的人,却是相同的眼睛。

他的痛苦,我都感受到了。终于,有一天,我对他说,风,带我走。离开这里,离开成都。去哪儿都好,只要可以离开家,离开爸爸和妈妈。我恨她们。

他脸上很诡异的笑,拉起我的手就走,那天下着大雨,打着雷,我总觉得身后有爸爸妈妈的叫喊,总觉得她们在追我们,我怕被她们追到,因为那样风肯定又被爸爸和妈妈打。

我们在泥泞的路上摔倒了很多次,我们不知道去哪?就是一直往前跑,那时候一个雷就霹在我旁边的树上,树都着火了,从那以后,我就非常怕雷。

后来,我和风几经周折来到北京。我们都太小了,身上又没有钱,他很少和我说话,我们什么都做过,抢劫、偷车、送报纸、捡垃圾,我们睡过地铁站、睡过天桥、打雷的时候他就抱着我,天冷的时候他也抱着我,在他怀里,安全温暖。

他总会想起他妈妈的眼神,有时候静静的坐着突然就爆发,然后拼命的画画,可是无论人怎么变,那双眼睛一直没有变,他被他妈妈的眼睛诅咒了。

他会把画撕的粉碎,然后扔在天空里,像雪花一样散开,后来一到下雪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风把画撕碎的情景。

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什么都先给我,吃的、住的、穿的、用的,等我吃过了用过了,他才开始。有时候我想和他一起吃,他就拍我脑袋凶我,让我先吃。有时候我只吃一点点,然后给他,可是他大声骂我,让我全吃了。

记得,我曾经吃一碗面吃着吃着就哭了,因为风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后来我在BLUE找到了工作,他不能和我一起,就去街上给别人画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画的画很少有人买,但他的确有天分,一支笔,一张纸,一个转眼间就会把你的样子画上去,那么传神那么像,但眼睛换成别人一切就全变了。

他还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衣服都破的不成样子了,我开始在BLUE里很乖的,一些客人经常给我小费,我就拿去给风买衣服和吃的,但每次风都会拿着我买的新衣服给退回去,给他买吃的只准买面条和馒头,其余的他都不吃,我知道,他是嫌浪费钱。

后来,他消失了,我找不到他了。我知道,他是怕连累我,他会觉得我一个人会生活的很好,加上我要为他着想,比如吃的。可是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他,那我就没有动力,没有意义了,我在BLUE变得暴躁,很快工作就丢了。

如果不是遇到Jon,我可能现在早就死了。

一个月后,风回来了,他知道我的性格,从小娇生惯养,在BLUE里时间长了可能会受不了。当他看到我被人包养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如同死水一样。

我用Jon给我的钱帮助他,可是他拒绝,我就让别人用我的钱买他的画,让他生存。我经常跟着他,他去哪我就去哪,他不吃我也不吃,他睡在天桥下我就睡在他旁边,就像以前一样。

那个时候,我开始怀念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至少他不会嫌弃我。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话,安妮,为什么?

我说,全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无助啊。

我把我在BLUE里的事和风说了,又在下雨,又在打雷,我害怕的尖叫,他抱紧我,和以前一样,他开始和我做爱,他一直都是那么猛烈,仿佛在责怪我,但我知道,他是在心疼我。

他心底压抑的感情我都知道,他也需要倾诉,可是他一直以来都压抑在心里,不说出来。在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刹那我才明白,我对他也是有用的,我并不是他的包袱,他在对我倾诉,他在和我交流。也许很可笑,我们竟然用沉默和身体来交流倾诉。

但,我们确实真的感受到了彼此心底的荒凉和悲伤。

我说完以后,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樱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没有睡。我离开樱泽的房间,坐在27层楼的阳台上,看着充满诱惑的北京夜色,第一次,想从这种高度跳下去,想飞扬起来。

樱泽还是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话。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飘来飘去,我根本就抓不住他,我也不想抓住他,我想给他自由,我很清楚,一个人如果没有自由,那拥有的再多都不会快乐。

风一直都不靠近我还有一个原因,他妈妈怀的是双胞胎,可是比他早生出来的姐姐没几天就死了,在他三岁的时候,爸爸开车带他出了车祸,车都撞烂了,爸爸死了,他却只受了一点轻伤,在他妈妈死了以后他被一个算命的人说成是天煞孤星,然后那个算命的人把风的右手掌打开,在风的右手掌心长着一颗黑痣。

算命的说右手掌心长这种黑痣的人命硬,会刻死身边和他在一起的人,他只能一生都过着流浪的生活,不能在一个地方住的太久,因为他很容易对别人产生感情,但这一切在他外表是永远看不到的。

算命的还说左手掌心长这种黑痣的人注定灵魂的寂寞,很容易被别人爱上,可是他本身分不清楚什么是爱,总是会把很多感情搞的很乱,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所以对于别人的爱他无法接受,这种人在现实中自卑,他觉得现实会把他所有的美好都打碎,他不相信有轻易的爱,他怕伤害那些所谓爱他的人,所以总是逃跑,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后来,我发现樱泽的左手掌心里就有这样的一颗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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