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总管王忠义连忙答:“其中两份是逸王府二公子孝敬您和太后娘娘的。”
永平帝愣了一下,再看那两份礼单后的上表,这才想起来这位二公子正是他唯一嫡亲的侄子赵渊,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居然不在王府中?”
“这……”王忠义有些为难,逸王府的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皇上和太后心里也是门清,他犹豫片刻方道:“奴才听说二公子自逸王妃过世不久就去了白云山庄守孝。”
永平帝脸上有怒气一闪而过,他沉默片刻,将那逸王和赵渊送给太后的礼单挑出来:“去拿给太后吧。”
王忠义目光一闪,看不出圣上的心思,也不敢再停留,立刻派人去了。
晚上,永平帝到太后的福安宫问安,然后一起用腊八粥。
母子俩皆有些沉默,嘴边都有一个想提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名字。
晚膳过后,永平帝扶着太后进入内室,母子俩分别就坐,太后才唏嘘道:“那孩子倒是比他母亲懂事,还记得向哀家尽孝。”
永平帝的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没有开口。
太后又道:“是哀家对不起那孩子,这些年他母妃不愿与哀家亲近,哀家也不想和她计较,说到底是哀家理亏,哀家年纪大了,本以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日子也就过了,没想到你弟弟如此糊涂,竟让那孩子一个人住到山里去了,哀家……哀家想想都觉得那孩子可怜,那可是哀家嫡亲的孙子啊,怎么能连一个宫女出身的孩子都不如?”
说起逸王宠爱的侧妃宁氏,太后也十分无奈,宁氏当初是她身边服侍的宫女,她瞧着人长得漂亮温婉,便赐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逸王。
于是,她成了逸王的第一个女人。说起来逸王也是个专情的,竟是对她死心塌地了,如果不是因为宁氏的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恐怕两人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如今宁氏为逸王生了两子两女,对皇家也是有功的,且不曾犯过错,太后就算心里觉得对赵渊母子有愧,也不想让小儿子不开心,让那四个庶出的孙子孙女与她离心。
永平帝听着太后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逸王在他面前很少提这个身子不好的嫡子,更多的是夸赞另外两个庶子,永平帝觉得赵渊年纪小又体弱,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也很正常,便也很少过问,没想到就是他们有意无意的忽视,竟让那孩子落魄至此。
太后还沉浸在自责中,永平帝突然开了口:“母后,朕想接那孩子进宫来住,宫里太医多,有母妃这个皇祖母在,必不会有人欺辱了他,他身子不好,朕给他一世富贵,保他寿终正寝可好?”
太后正在抹眼泪的手一顿,迟疑地看向永平帝:“这样……合适吗,那孩子可还在守孝呢?”
永平帝不容置疑道:“守孝在哪里都能守,万一那孩子在山里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外人嘲笑我皇家亲情凉薄?”
太后浑身一震,皇家无亲情,这是自古以来世人对皇室的评价,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无情的人,尤其面对自己的直系血脉,虎毒不食子,那是自己的亲孙子皇上的亲侄子,他只是身体不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谁又真的忍心看他无声无息的死在外面?
不过,太后还是有所顾忌:“你弟弟那边……你可要好好和他说,别伤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永平帝今天着实是恼了逸王,但面对头发几乎全白的母亲,他也只得点点头:“母后放心,朕有分寸。”
次日大早,永平帝就宣了逸王入宫。
逸王四十出头,比永平帝小十岁,他身材高大体型健壮,面容成熟英俊,气质威严高贵,偏偏在这慑人的气质中又夹杂着几分儒雅之气,只是那双眼睛略显呆板,不像是个会变通之人。
永平帝和逸王有五六分相像,永平帝如今更多的是身为帝王的威严和上了年纪的宽和,这两种特质融合在一起,却一点不矛盾,他气场强大,却不让人觉得暴戾,反而会觉得他胸襟宽广具有包容力。
赵煊一早接到召见便急急忙忙赶来了,这天正好是休沐日,永平帝正在用早膳,见他进来随意地问:“用早饭了吗?”
赵煊一板一眼地站在那里:“用过了,多谢皇兄关心。”
永平帝点点头,便不再管他。
漱过口,永平帝带他去御书房,一边喝茶一边问:“王妃过世也有段时间了,府里一切还好吧?”
赵煊神色平静道:“多谢皇兄关心,府里一切都好。”
“嗯!”永平帝放下茶盏,继续道:“阿渊如何了,他小小年纪丧母,身子又不好,你这做父亲的可要好生照顾,别让他没了母亲又没父亲。”
赵煊先是愣了下,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永平帝口中的阿渊是谁,这一幕被目光锐利的永平帝完全收入眼中,心里的怒火险些压抑不住。
早年先帝也是偏爱别的皇子,对他们兄弟俩很少过问,赵煊年纪小又有他这个兄长照顾大概感受不深,可是他却因此受过不少委屈,更难过的时候连个宫女太监都敢给他脸色瞧。,他自己做了皇帝之后对自己的儿子们一视同仁,却没想到他嫡亲的侄儿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他恨不得打赵煊几大板,可是他心里清楚,赵煊心里只有那个宁侧妃和四个子女,就算一时间逼着他去照顾赵渊,他心里也不会对那孩子产生爱护之情,更多的怕是厌恶。
思及此,永平帝也不等他回答就直接道:“母后可怜那孩子没有母亲照顾,怕他病情加重,想把他接到身边来住一段日子。”
“这不合规矩吧?”赵煊一慌,连忙道:“那孩子自王妃过世就自请去白云山庄守孝,如今并不在府中,请皇兄转告母后,那孩子挺好的,请母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