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下并非四下无人，这房里却安静得诡异，慢半拍“吱吱”响着的吊扇和窗外的树干上传来的蝉鸣声格外入耳……不，应该说只有他听得格外入耳。他无奈这间闷热的试室，明明大热天的，却不舍得去开那被尘封锁的空调机，该是放那儿装模作样的，虽然现在提倡低碳，可这也得有个度，不然卡里尔这般费心费力去发明空气调节系统不就白折腾了？
但他更焦急的是手上的试卷，他看着都黯然神伤，虽然他在临期末前的几个晚上因复习而开夜车导致睡眠严重不足，可上到了战场依旧是个三流的货色，被人当一活靶子，做了前线的第一个牺牲品。不是因为他紧张才忘掉了复习过的，而是脑子根本输不进那庞大资料库里的每一细节，毕竟他那是人脑，不是电脑。他终于相信临时抱佛脚是不管用的，没白费他一直不信佛。
秒针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离交卷打钟的那一刻越来越近，他的思绪也跟着越来越堵，怎么憋都憋不出一个字。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他执起笔，刚想下手往试卷填空里涂鸦时又打住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留意到考官走出了试室。机不可失啊！他赶紧再扫视周围，完全找不到考官的蛛丝马迹之后从草稿纸上撕下一条，匆忙地往上面写下几个字以后扔给了在他斜上角的米苛。
他知道并且相信命运既然安排他们在同一个试室考试，就注定了她会当上他的救世主，那明显不仅是缘份那么简单。
她朝他看去，见他那泪汪汪的双眼也狠不下心，于是她叹了口气，然后拾起了纸条。过了一会儿，她向周围张望，确定没考官以后就把纸条扔了回去。
“Yes！”他立马拾起脚下的纸条，想都不想就打开对着抄，而正开心着这次考试终于可以合格时，跟前似乎出现了个尤其庞大的身躯。
“我的天。”
桌面上的纸条被抽走了，接着那身躯发出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同学，跟我来一下。”
他想都没想到这次天注定他的下场竟是如此，看来不虔诚的信徒是不会得到大地女神盖娅的庇护的，反倒会得到倪克斯之女的惩罚。
他从德育楼门口出来的时候，全身已经疲惫不堪，他受尽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文明侮辱词，自己也差点被强迫灌输进自己是没素质、没家教等等诸如此类的心理暗示，幸好他的防护准备工作还算做得稳当，不然他就实在相信自己是个比不上畜牲的人了。当他见到余辉下的等候他的三人时，他就像获得了重生，透支的身体在刹那被三个笑容救赎。
那三人穿着清爽的夏装，在这个白昼的黑夜里，正好好迎合了凉快的轻风和暖暖的夕阳红，但却忽然有阵浅浅淡淡的忧伤。那是因为怕失去多么夏的夏季。
“小直，怎么那么不小心啊？”Satan笑着说。他的笑容有点轻蔑与取笑，估计他也并非规矩地考试。
“那老师也太神出鬼没了。”他无奈地甩了下手。
“哪个老师？”
“就那个四眼的，头发又短又乱的，身材魁梧的……”
“你该不会说”神算子吧？他可是我们班上的数学老师，平时为人就古古怪怪的，整天神出鬼没，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最牛的还得说他那神经的神算，一有差错就逮你个正着……“说到这他忽然捂住了嘴巴。
尤小直朝米苛看去，“米苛！”
她醒目地马上绕到Satan的后边，“哈哈，谁让你不听我的话，临考试前不好好复习！活该！”
他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立即蹬起脚奔了过去……
“今晚去庆祝下吧，祝贺考试完毕，也可以当作是我的送别会。”韩日蓝开口说话。
“送别会？”他们都停下了捉戏，异口同声地问。
“是啊，我得暂时先回去法国，听他们说是我的新妹妹要结婚了。”
“新妹妹？”
“我妈在几年前车祸去世了，我爸找的一个女人的女儿。”
此刻尤小直才发现，原来韩日蓝不仅和离骚像，还和他是同种的烙饼，毕竟也是出自同一个炉，他们都经历过同一些事，应该也都痛恨过他们的父亲。
“那今晚去哪？”
“去酒吧。”Satan插话，接着说：“日蓝你好像都没看过我们跳街舞，正好我想和小直就在台上较量一番。”
“好啊，我很期待。”他那嘴角轻轻一勾，勾出了个最美的黄昏。
酒吧里虹灯四射，放着热辣辣的DJ，不少人都跟着节奏在台下乱跳一通，也有不少的人在吧台上端着酒，享受着疯狂中的孤独煎熬，他们都很仔细地留意着身边走过的每人，都想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但尤小直不喜欢这种酒吧，虽然气氛很好，但音乐那从不会变换的节奏真会让人生厌，还有在舞台下摇头摆脑的人让他看着就觉得别扭，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每个动作的意义却来跳舞，这无论对于哪一种舞蹈来说，这都是极其讽刺的。舞蹈也是人生，失去意义的每一步都只有损耗。
“米苛，你先和日蓝找个地方坐坐，我和小直去找下酒吧的负责人。”说完，Satan就揪住了不情愿的尤小直，强行拖着他往后台走去。
她几经犹豫后点了杯血腥玛丽，而他则想都不想就点了杯太阳的囚徒。
“你为什么要喝血腥玛丽？”韩日蓝坐下来就问。
“我玩过血腥玛丽，你信吗？”
“结果怎样？”他诧异地看着她。
“我看到了个女人。”她沉着气平静地说。
“不会吧？她长成什么样？”
“和我一个样。”
“和你一个样？”
“难道在镜子前看到的人不是和你一个样的么？”
他无奈起来，眼前这女生还真不是容易相处，同时他感谢上苍并没有让他喜欢上她。
“那么你呢？为什么点太阳的囚徒？”
“很多事是没有为什么的。”他尝了尝手上的酒后说。
“很多没有原因的事是因为他不想提起才会没有原因。”
“所以这事对我来说没有原因。”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天让你遇上她？那你又会怎样？”
“怎么可能！人都死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他显得有些激动。
“所以你现在生活才会那样。”
他定定的呆在那儿，稍过片刻边接着说：“如果我真的能遇上她的话，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呵护她，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他的话在米苛听得十分舒心，那像是鸣响在海角天涯的风浪声，是所有女孩都爱听的一句承诺，寂寥中的承诺。
Satan和尤小直都站了上台，米苛和韩日蓝也随着人群围到了舞台的下方。
“哎哟，那个不是黑夜街舞队的队长Satan吗？他正对面那个是谁？”
“不知道呢，应该是不知从哪里混来想要挑战Satan的豆丁。”
“我猜也像，那小子估计今晚会丢脸得不好意思回家。”
米苛听到了身旁的一个穿着裸露的女生和她周围几个男生聊的一番话，“我看是Satan会输吧。”
那女生朝她看了过去，端详了她以后把目光转到了韩日蓝处，“哎哟，你男朋友很帅嘛。你也太天真了，这地方有Satan就没有敢跳街舞的，那小子明显是找脸丢。”
“你……”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打断：“要不我们来个打赌？”
“什么打赌？”
“赌谁会赢，你输了话就让你男朋友跟我玩玩，敢不？”她刻意把“玩”字讲得特骚，连米苛都被刺激出一身寒。
米苛朝韩日蓝看了过去，发现他竟然傻乎乎地盯着台上，浑然不知他身旁发生的事，于是米苛的头脑灵光一闪，决定将计就计。
“没问题，可是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这给脱掉！”她指了指胸上的亮色花纹比基尼。假若她下半身不是还穿着条紧腿的黑色牛仔裤，米苛真的会以为她是来酒吧游泳的。
“好啊。”
Satan向DJ示意，音乐就换成了劲爆的Breakin“舞曲。他的身子跟着音乐起了节奏，轻松自在。他忽然一步上前，站在了尤小直的跟前，假意手上拿着散弹枪，上了膛以后向尤小直的头开了一发。接着他退到一旁做起了大幅度的抛空旋转动作，像个螺旋桨一样在空上疯狂地转动。此时酒吧内的欢呼声完全盖过了音乐。
“看见了吧？这就是Satan的实力！”那女生得意起来。
尤小直仍不打算露出的实力，虽然Satan对比上次已经进步了一大截，可他依然有把握可以用出与Life不一样的风格去战胜他。他的每一个步伐虽都强劲有力，但也不会因此失去流畅感，同时跟紧了每一个节奏，用不一样的舞步去诠释一样的自己。
“你输了，小直。”
他才刚收住了脚步，却听到了这狂妄的话。
他瞪大眼睛看着Satan第二回合的秀，他的舞步非常轻快，跳起来仍然十分轻松，但却不像刚才，有一种把自己遗弃而埋进音乐中的感觉被他捕捉住，然而他几乎成为了音乐的一部分，丝毫没有破绽。他记起了，那是一个人的缩影。
是Lif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