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骚浸在咽喉的海水里，根本喘不上气。他浑身不能动弹，只能任凭海水对肺与胃的侵袭，同时一点一点地被拉下深处黑暗，在眼中的繁星渐渐失去璀璨。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偏长的短发在水里披散开来，皎洁的脸僵得像具尸。
顷刻，他睁开了眼睛，“我不能死在这儿！”
他憋起十几年来一直储着的气，使劲地用发麻的手脚往上划，也管不着海水的阻力拉扯他的肌肉造成的绞痛。他只想活下去。
突然间，水里伸出了只手，它大力地抓住橡皮艇的一侧，想要把自己从水里揪出。
“力绍！”虽然橡皮艇被拉得有些倾斜，但左薇还是往里溜，抓紧了那只皎洁的手。
他顺利把头冒出，呕了几口咸水，接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干吗那么傻啊？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跟来，出事了怎么办？”她一边抖着，一边哭着。
“那么你呢？明知道我不会游泳还下水。”
“我以为你不会追上来。”
“我知道你会停下来。”
她伸出手，本想一个劲把他拉上了橡皮艇，可他的个子太大，橡皮艇不听使唤地就翻了个身，让他俩都掉进水里。
他俩抱在水里，心里实在有太多的感触。
“左薇，不如我们……结婚吧？”
接到尤小直的电话后米苛马上赶来了医院，他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地，弄得她怪担心，可她来到医院却见到他死活精神，不由得生起了气。
“尤小直！”她上前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疼。”
她见他的神情逼真，担心自己会让他出什么事，结果还是放开了他。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陪我去个地方。”
“可是你今天要去做检查，而且你身上……”
“什么检查的都是活浪费嘛，去外面舒舒气来得更精神啦，走吧。”他站起来把手搭上了她的肩，示意让她扶他出去。
“你呀……”她不想去拒绝这笑得那么开心的男生，因为她担心这笑容会不久。
她扶着他走出医院，在门口等着的士时见适合，便说起了话：“小直，其实我想对你说句对不起。”
“我本来就不应该挑你不擅长的网球，韩日蓝是我的网球启蒙老师的儿子，技术也是相当了不起，可我把以前的事忘记了，直到你和他交手时才想起。”
“我不是都和他打上抢七分了嘛，虽然是输了，但这证明我还是能和他较劲的，你没有挑错。”
虽然这话他说得是那么爽朗，可这也只是个不别扭的安慰，“小直，你确实打得不错。”她看着这个用手挠后脑勺傻笑着的孩子，心里不是滋味，她原谅不到自己，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佩不起他。
“那么我打得那么好，有没有奖励的啊？”他把脸蛋扭了过去。
“嗯。”
她把头伸得更过了些，没有亲到他的脸蛋，而是亲了他的唇。
“Nice！”
刚好这时，一辆的士停在了他们前面。
韩日蓝这次约定的地方还真有够怪异，不是咖啡馆，也不是酒吧，而是一间荒废已久的仓库。幸亏尤小直的多翻解释奏了效，不然米苛是打死不愿去这地方的。
仓库在一个满是绿荫的山上，路是有，不过不是一般的不平坦。他们摇摇晃晃地坐在车上直至到了一个狭窄的小道，才不得不下车步行。
“你确定韩日蓝把我们叫来这种地方不会把我们偷偷杀掉？”
“不会的，我见他还是挺诚恳的。”
“终之……”
“疼，疼，疼，疼，疼！”
她走了急了点，没留心高根踩到了他的脚裸。
“你的脚又没受伤，踩下没关系的，干吗装可怜。”
“那么你慢慢来啊。”他的手搭紧了她，随后单脚跳了跳。
“我就喜欢快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等我好了以后肯定给你最快的，但现在你能不能慢点？”
“你才想呢！”
他们一路打打闹闹地走到了仓库，而主人公早就在门外等候，看样子应该是守了不久。
“欢迎来到”回忆画廊。他向他们鞠了鞠躬。
尤小直打量打量了这旧仓库，虽然只有一层，可面积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仓库的外墙很沧桑，不少的油漆已经脱落或者经过日晒雨淋之后染了色，看上去也算得上是隐蔽，毕竟是大自然亲自帮它洗刷的。
“她呢？”尤小直问。
“她在里面。”他笑着回答。
“火星人果真就是火星人呐！连个基地都这么隐蔽，说不定里面真有架UFO.”米苛的话看似玩笑，更似讽刺。
“呵呵，里面没有UFO，而且可能会让你失望。我在这儿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他向她鞠了鞠躬。
“小直都原谅你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说回正事，带我们去见她吧，她应该等很久了。”
“嗯。”说完，他笑着推开了门。
里面真如他所说的，是一个画廊。
画都挂在了应该是自己动手做的木架子上，整整砌了几条小廊的，估计都是他的杰作。而在最中央的墙壁处还挂着一幅长约五米、宽约三米的画，类似就是这个画展的主打作品，画上的内容和他上次给米苛的画的内容一样，是个只看到背影穿着裙子女孩在眺望大海，不过这画里的时间是黄昏，并且里边的女孩已经长大，是个亭亭玉立的长发少女。
“她呢？”尤小直问。
韩日蓝没有说任何的话，还是笑着指了指墙壁。
米苛霎时惊呆了，“你一直没有忘掉她？”
“你记起了啊？”
“怎么回事？”尤小直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这套画的名字叫《被海带走的女孩》，一共有十一幅，也是我的画龄，每一年我都会画上一幅新的，因为她也会长大。”
“其它的呢？”尤小直问。
“一幅在米苛那儿，其余的都在那儿。”他指了指那幅画下的木架排，挂在上面的油画有大有小。
米苛连忙从袋子里翻出了纸卷，并递给了他。恰好她昨晚回家以后见到那画就生气，也幸好她没有冲动，才把它拆下来打算返还的，碰上现在也挺合适。
“不是送你了吗？”
“我想它在这儿会更好。”
他接过画，对她笑了笑，“你们先去看一看吧，我还得忙。”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在哪。”他喊住了他。
“就在那儿，她陪着我走了11年。”说完，他笑着不知转到了哪一个角落。
“画里的女孩就是她的女朋友。”米苛在一旁补充道。
“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她出了些意外，离开了他，可他还是一直忘不了她。”
他住了口，迟迟未能理顺自己的思路。
《被海带走的女孩》虽然大小不一，排序也很乱，可每一幅画的背景几乎相同，除了时间和里边女孩的背影。画里的女孩一幅幅地长大，就像每天都陪在韩日蓝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他。
这些画里，能清晰地看到思念、孤单、悲伤，似乎就是韩日蓝这样的一个人。
也许他就是那样活过来的，也打算这样一直活下去，说不定到了哪一年的哪一天，他老了，她也会老去。
“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画家。”尤小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画。
“也是一个很孤独的流浪画家。”
他们观赏了他不少的作品，直至到了夜晚，米苛才把尤小直交回给了医院，而他也劝她早点回去休息，说今天晚上吴丽幸会来照顾他，她才愿意回家。
其实，吴丽幸在他受伤之前已经向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去旅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走得很急促，那天晚上说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行李都不见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小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今天他特别不开心，也许是因为韩日蓝的关系，更因为他，他想起了那个被他伤害至深的女生。他拨给了她，可号码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空号，让他有些心慌。
正好这时，离骚也拨了电话给他，却一直在通话中，于是他打消了把结婚的消息告诉他的念头，把电话扔在了一旁后摇醒了睡在身旁的左薇。
“已经天亮了，快起来吧。”
“让我再睡一会儿嘛，昨天晚上太累了。”说着，她就抱住了离骚，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用脸一直蹭着。
“算了，本来今天尼斯有个嘉年华的，既然你困的话……”
“什么？”
“嘉年华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啥都没说，揭开被子往地上捡了几件衣服后就跑向洗手间。
海滨小镇这时格外的热闹，无论大街还是小巷的楼房上都挂满了绚烂的花儿，每一处都能嗅到每一处独特的花香，会让人错觉置身于花儿的童话里，然而每个人都舒心欢跃地去享受只属于自己的浪漫童话旅程。还有那浩荡的大海一目而览，全是蔚蓝一片，不少的帆船在上面滑翔着，为久违的亲人送来喜悦。
牵着左薇的手的离骚，也时不时向海边眺望。
“在看什么？力绍。”她朝他看的方向看去，海边正躺着一群晒得嫩黑的比基尼美女。
离骚顿了下，“我很少见过这样蔚蓝的大海呢。”
“我看你是在偷看那些比基尼美女！”她拉着他的手，加快了步伐，想领着离骚脱离他的错想。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确实，他有偷瞄那些比基尼美女，毕竟他长那么大了还没亲眼见过，并且他觉得那些美女就是大海最好的陪衬。
不用一会儿功夫，她就把他领到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小巷里。他们随意找了街边的一张卷满藤蔓的木凳落坐。
“力绍，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花儿的？”
“因为我知道尼斯是个花儿遍布的地方，而你又是个尼斯小姑娘。”
“呵呵。”
“对了，在结婚前我必须见见你的母亲。”
“嗯，听说她好像要嫁给一个男人了，说不定有机会能一同见上他。”
他们整整逛了一天尼斯，也决定了今晚就回巴黎。
时之琴的琴声响在风泊里，被掩饰住了悲伤，所以才回荡在这些主人公的耳边。可它本想告诉他们，爱情是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