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东侧，是擒拿格斗术表演；南侧七层高的一栋楼，正在表演攀缘和绳索速降；西侧还有彩虹塔和两百米障碍区。两人一圈转下来，已近正午，乔依口干舌燥，四处张望了一下，“哪儿有卖水的呀？”
柳叶抬手看了看表，“射击表演的时间到了，忍一下，看完再去找水。”
到了射击训练场边上，柳叶如数家珍地向乔依讲解各种枪支型号和功用。不多时，走来一队头戴面罩、身着黑衣的特警，却是个个两手空空。
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几人倏地变换队形，拔出腰间手枪进行速射，几十米外的标靶应声而倒。随即手枪换成微型冲锋枪，哒哒哒一排点射，扔上半空做靶子的酒瓶伴随着叫好声一个个爆裂。
然后是长枪上场，六个人一字排开，分别以站、跪、蹲、坐、侧、仰的姿势持枪瞄准。
柳叶压着声音，兴奋地伸长了脖子，“狙击手，狙击手啊！”
五十米开外，三名特警跑步进场，站定后伸长手臂，每个人手中垂下半米长的细绳，绳端挂着拳头大小的水球。狙击子弹特有的啸鸣过后，六个水球在同一瞬间全部被打碎。
围观的人们又爆发出叫好声。这时左右两名特警退下，剩下中间那个，摘下头盔，变魔术般拿出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放在了头顶上。
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乔依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旁边的柳叶紧紧抓住她的手，指甲都抠进了她的掌心。
六个狙击手中卧姿的那个站起身，几乎不见他怎么瞄准，砰的一声过后，队友头上的苹果已经被打飞。
足足隔了五秒钟，潮水般的叫好声和掌声才响起来。柳叶把手都拍红了，乔依则在人群中举着相机，激动地把镜头拉近，看着那神枪手提着枪跑过去，拍了拍做靶子的队友肩膀，才反应迟钝地大叫了一声：“好！”
戴着面罩的神枪手蓦地回头，乔依清晰地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亮而幽深。刀锋般犀利的眸光一闪，她还来不及按下快门，人影晃动，已在镜头中消失。
“乔乔，帮我照张相！”柳叶使劲一拽，乔依才回过神来。
射击表演结束，人群正在散去，柳叶却进了射击场，缠着走在最后的一名狙击手。
那名狙击手颇为无奈地停下脚步，柳叶竟大胆地挽住他的胳膊，“警察同志，能把面罩摘了吗？”
面罩摘下，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还挂着略带腼腆的笑意，一点儿没有想象中狙击手的肃杀之气。
柳叶愣了一下，连忙招呼乔依，“乔乔，快！”
乔依抓紧拍了几张，那狙击手转身便要走，柳叶拉住他，“警察同志，留个邮箱地址吧，或者QQ号，回头把照片发给你。”
年轻的狙击手脸上迅速透出两抹可疑的红晕来，尚未开口，背后已经有人替他答了：“他叫包望华，今年二十五，未婚，他的资料那边征婚栏里都有。”
说话的正是刚才当活靶子的特警，四方脸庞，浓眉大眼，明明一身的彪悍精猛之气，可咧嘴一笑，竟然现出两个明显的酒窝。
“可乐！”包望华羞恼地喝住他，抬脚踹了过去。
“跟我动手，反了你啊，刨花！”外号可乐的柯乐接了一招，却不恋战，向后腾挪闪避，揶揄地以包望华的外号“刨花”反击。
乔依追上两步，“哎，等一等，刚才那个打苹果的……”
“那是我们队长，不外卖……”柯乐尚未说完，已经被包望华追上去拖走。
走进一中队的办公室，柯乐把一沓文件放下，顺便向教导员徐洪海报喜道：“咱们今天放征婚处的每人二十几份简历，全被拿光啦！”
“哟，看来我们的小伙子很抢手嘛！”徐洪海不过三十出头，但因为结婚早，孩子都上小学了，所以总是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完又扭头冲自己的搭档摇头，“余浩，你看你要是也放份简历过去就好了……”
“咱队长才不用当街摆卖，只要一出手，脸都不用露，就有女孩子追上来问啦！”柯乐凑过去邀功请赏，一张方脸上酒窝闪现。
余浩原本双手抱胸，闲适地靠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操场，闻听此言，扭过头去，眉毛一扬，长腿一抬，面前的电脑椅就旋转着冲柯乐而去，“多谢你操心了，下去‘加餐’吧。”
柯乐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触了雷区，也不敢躲避，任由电脑椅撞上膝弯，就势坐下，滑出了办公室。
“得意过头了吧？”包望华在走廊旁幸灾乐祸地低笑，“你说你，自己还光棍一条，比徐大妈还媒婆嘴。”
“徐大妈”是徐洪海的外号，其实他本人长得挺硬气的，但处在教导员这个位置，难免说话语重心长一些、唠叨一些，就被队里的浑小子们起了这么个外号。
柯乐有些愤愤然，站起来挠了挠头，“明明是徐大妈先提起那茬来的。”
“连我这才来几个月的都知道咱们队长是异性绝缘体，你还这么勇往直前。”包望华一推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道，“老老实实‘加餐’去吧！”
“加餐”在一中队是全负重武装越野五千米的代号，柯乐无辜挨罚，仰天哀号：“老天啊，快派个美女下来把我们队长收了吧！”
苏东月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起身，乔依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醒了？糖醋排骨马上就好。”
“看来这次收获不小，从人家小剧务那里挖出什么猛料来了？”苏东月凑过去倚在厨房门口。
“猛料没有，不过唐诗诗的剧组在招临时助理，柳叶让我去试试。”
“你去当助理干什么？”
“‘卧底’呀！马总已经同意了我的方案。”乔依狠狠挥舞着锅铲，“我现在，只有背水一战了——不成功，便成仁！”
“可助理那活儿你会干吗？”
乔依麻利地关火、起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是一般的演员助理，说白了就是跟班打杂的。只要不怕苦，肯受气，谁都能干。那部剧还有一个月就要杀青了，可男主角的助理得了急病进医院了，他们急着再找一个……”
“男的？”苏东月一扬眉。
“男的怎么了？是做助理，又不是做小蜜。”乔依不以为然，“东方旭，人家那可是大明星！一堆粉丝争破头，连他的边都靠不到。”
“东方旭……”苏东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退后半步，从头到脚打量了下乔依，“你这副样子可不行，到时候我帮你好好打扮打扮。”
第二天去面试前，苏东月依言起了个大早帮乔依打扮。乔依以为苏东月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个裙子，再化个妆什么的，谁知道……
“太帅了。”苏东月满意地看着乔依。
“这身打扮，会不会太……中性了一点儿？”乔依有些迟疑。
“去面试的肯定都是美女，咱们要的就是出奇制胜！”苏东月围着乔依左看右看，又道，“好像还是缺了些什么……嗯，对了，再加条丝巾。”说着转身到乔依的衣柜里拿了一条丝巾出来，系在她脖子上。
乔依低头一看，竟是那条黑底抽象图案的爱马仕丝巾，伸手便往下扯，“不行不行，换一条，这条是别人的……”
苏东月连忙按住她的手，“就这条合适！看，大牌就是大牌，你一系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我的眼光，你就放心吧！”
乔依在镜子前面别别扭扭地转了一圈，忽然扭过头，狐疑地看着苏东月，“这不像你的眼光啊，月月。”
“我的眼光不重要，关键是合乎对方的眼光。怎么，你做娱记的，都不知道吗？”苏东月凑过头，压低了声音，“有坊间传闻，东方旭不喜欢美女……”
乔依看着落地镜中雌雄莫辨的“小帅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辗转花了两个多小时，乔依总算到了影视城，问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明清一条街”。转过一堵红墙，只见池塘边垂柳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手持书卷念念有词，嘴角微抿，长眉轻蹙，看着前方，浑身上下似乎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忧伤之中。
乔依脑海里猛地蹦出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以前一向不喜欢看清装戏，主要是讨厌那造型，可是，怎么可以有人光头加大辫子，仍能这般好看？而且，这个人好像是……
“嗨！”面前有人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乔依回过神，赫然看见翩翩公子已近在眼前，她差点儿咬到了舌头，磕磕巴巴地道：“你……你……”
“你流鼻血了。”公子指了指她的鼻子。
“哦，哦，是哦！”乔依这才发觉有液体顺着鼻孔淌下来，手忙脚乱地掀起脖子上的丝巾就去擦。真是悲剧了，看帅哥可以看到流鼻血，而且还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擦到一半，乔依猛地停了手——这丝巾……
“不好意思，这丝巾是你的。上次你掉了，刚好被我捡到。”捡到就捡到，为什么还要戴在自己脖子上？乔依只好厚着脸皮嘿嘿一笑。
“天气干燥，要多喝水。”公子的神情，竟似比她还要尴尬，说出的话也牛头不对马嘴。
“我回去洗干净了还给你。”乔依马上补了一句。
“一条丝巾，谈什么还不还的。不过这是别人送我的，有点儿特殊意义而已。”公子说。
乔依有点儿晕了。他这到底是要她还，还是不还？
“我还有条戏要拍，先走了。”公子说完，朝她挥了挥手，拿着台词本转身离去。
“等一等！”乔依在后面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沐阳。”公子回头一笑，笑容温和明朗，眼神干净，无瑕容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着与刚才背台词时完全不同的气质。
林沐阳，乔依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缓缓向前走去。
乔依找到了面试的地方，却被打发到另一间房里去等着。
房间似乎是个杂物间，摆着些道具和服装，长凳上已经坐着三个女孩，看样子也是来面试的。
乔依看了看，果然三个都是美女，一个长发披肩清纯型，一个时尚鬈发美艳型，还有一个年纪看上去稍大，三十多岁了，盘着头发，属于精干型。
三个美女唧唧喳喳地聊着，聊的都是东方旭。乔依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注意到她，扭头问道：“你也是来应聘东方旭助理的？”
乔依点点头。
“你最喜欢他的哪部作品？”盘发美女问。
“不知道。我没看过。”乔依说。
“不是吧？你从没看过东方旭拍的戏？”长发美女睁大了眼睛，“那你来应聘什么？”
“我是来应聘演员助理的，又不是粉丝探班。”乔依淡淡地说，“虽然我没看过他的作品，不过我知道他喜欢吃辣的，喝咖啡不放糖，喝茶只喝龙井，怕热不怕冷，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说脏话，最讨厌留着长指甲又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
说到这里，乔依看见鬈发美女悄悄收起了她的纤纤玉指，不由得在心里暗笑。
“好了，这次的面试就到这里。”盘发美女站起来，指了指乔依，“你留下来，其他两位，请回吧。”
“你……”直发美女和鬈发美女都傻了眼。
原来这个盘发大美女，就是东方旭的经纪人，人称金姐。乔依心想，看来东方旭不喜欢美女的传闻，仅仅是传闻而已吧？幸亏她按照柳叶透露的情况做好了准备，才会这样出乎意料的顺利。
金姐交代了乔依一些事项，让她明天就开始工作。
乔依心花怒放地往回走，还特意绕去拍片现场。不过林沐阳已经走了，她心里不由得有点儿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