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管，怎样都要赖着休息上几天，要是还得继续背英语单词，脑袋铁定痛得又裂开！
“嗯，能这样活蹦乱跳，怎么看都没有住院的必要。何况……又不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有什么必要怜香惜玉？倒是你……”他俯身逼近我，眼中的笑容带着危险信号，“要是你敢因为这耽误了期考，一定让你死得很不好看。所以，明天准时来补习。”
渐起的暮色沉沉笼罩大地。
我虚脱地瘫倒在病床，把枕头当作顾亚泰，砸了三十六回。唔，他太腹黑了，比“鱼球”还要“不近人情”，恐怖啊恐怖……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扑面而来的节日气氛温暖着寒冬。
霓虹闪闪的宽阔外校道，悠扬的圣诞歌轻轻飘荡。
我松了松肩膀。辞退了延平，顾亚泰亲自的魔鬼式补习，能把人累晕呐。不过，也怪自己，落下太多了。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好多方法都十分独特且很有成效呢。
“嘿，圣诞快乐！”忽然有个女孩拍了拍我后背。
我转身，看到晴甜笑着捧个圣诞帽型的奶油蛋糕。“倏”的，她一手将蛋糕扣到我头顶上！
我傻掉在原地。
“啊！好漂亮的圣诞帽，给你戴显得浪费了呢。”晴满脸可惜。
“你疯了！啊呀呀，要洗一星期才能洗干净的！”我伸手一抓头发，满手的奶油，差点哭出来。
晴双手交叉在胸前，眼底有股杀气，“切，这点小事你不在话下吧。在我看来，你很有胆量啊，警告你离顾亚泰远点，你倒像狗尾巴草似的，贴得更紧了呀。”
我气极，难道这美女的智商这么有限？
“喜欢他，你就自己去争取啊。爱情又不是删除法，你企望清扫完他身边所有的人，没得选了才选你吗？”
晴语塞了，张了张口，没说上什么。
“臭丫头，敢对我们晴这样说话。姐妹们，送礼！”不知什么时候起，四面八方，穿着顾亚泰迷恋团服的众女生，举起手中的鸡蛋，一个接一个朝我砸来！
晴退后几步，避开如雨的鸡蛋。看好戏般，微笑斜睨全身挂满鸡蛋的我。
黏稠的蛋清，眼睛都睁不开了。额头，脸蛋，脖子……到处都响起鸡蛋砸破的声音。
“不要脸！”
“夏雨桐不要脸！”
在充斥着嘲笑的重重包围中，我感觉像是世界末日。
“不要再扔了，不要……”鸡蛋不要钱吗？顾亚泰你在哪里？我竟突然这样想。他总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神出鬼没的出现的啊。顾亚泰……
仍然是源源不断的鸡蛋飞来。眼睛都沾满蛋清，看不清了。
“好了。”晴一声令下，一切都停了下来。
“呀，脸都弄花了呢，要不要清洗一下？”晴的明艳的笑声分外妖娆。
“清扫你，当然是因为，我比你有资格有姿色得多！”晴把秀发往后撩，“灰姑娘要享受王子的公主待遇，是要付出代价的啊。以后可要放聪明点，你争不过我的。”
“呵，笑死人了，漂亮了不起吗？喜欢你的男生才是瞎了眼。”不知哪来的勇气，让我这样回敬她。
晴气得脸都绿了，伸手狠狠打了个“响指”
“是！”一条条水管喷出水柱，四处向我扫射，想要站稳都很困难。
全身又脏又湿，狼狈和屈辱感让我想要抓狂，我撮紧拳头。怎么办，我说过不打女生的。可上帝，她真的好可恶，好狭隘。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举不起拳头？
我低头，闭上眼。而几乎同时，被一件带体温的衣服盖住了头，水柱也在那一刻停了下来。
“同是女生，用这种肮脏手段欺负人，不觉得很丢人？”
“滚开。”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学长……”传来晴带哭的嗓音。
“我不想再看到她被欺负，明白？”衣服的主人冷声说道。大概把在场的都冻住了，大家除了给他闪道，没有一点多余的杂声。
那人拥着我，走出人群。竟是他呀。躲在衣服里，我再也忍不住眼泪。
“没事了。”寒许逸把盖在我头上的外套取下。迟疑了会，用外套帮我系干头发。
“不……不用了。弄脏你外套了。”又是奶油，又是鸡蛋的呀。
霞光万道许愿池的水纹，映着粼粼金光。
“外套不要紧。”寒许逸把它交给我，让我自己擦拭。
“要许愿吗？”他转身看着许愿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哗啦啦的落水声，喷泉飞溅的水花伴着圣诞乐曲。
不远处有对亲密情侣，两人手握在一起，把硬币抛向喷泉。透明的水帘，有股光芒在空气里划出了弧线。
“不了。”突然觉得，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了吧。
“还有，刚才谢谢你。”我低头，好丢人，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出丑呢？
“我倒突然有个愿望要许。”他侧头问我，“一定要用硬币吗？”
看他皱眉的样子，一定是没带硬币吧，“啊，我带有。”我飞快从包里找到一枚硬币，放到他手心。
“也对，是许给你的。”他接过我的硬币。俊美若雪的脸庞，依旧是棱角分明的冷淡。
我……有幻听？他为我许愿？
我一定听错了吧？
我吸气，径自扯过他手掌，用力握住，吃力握紧，“能感觉痛吗？”
渐渐听到了骨头咯咯作响。
“不是痛，是非常的……痛。你在干什么？”寒许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啊，不是幻听呐。”我松手，倒吸口气。
还是一张不带感情的扑克脸，寒许逸重新看向喷泉，手指轻轻一弹，硬币漂亮旋着身，划过彩虹的弧度，坠入水帘。“我许愿，夏雨桐逃离倒霉，而且，为希望快乐地坚持。”
声色依然冰凉，眼底却恍惚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关切。
晚霞在他白色衬衣里闪闪发亮。
“好像每次见到你，你都很状况外。”寒许逸许完愿，回头对我说。
对哦，好像总是在倒霉呢。老是出状况。
“呵呵，因为我太笨了啊，所以一直很倒霉。”我干笑，要是顾亚泰看到我被整得这模样，准要骂我笨蛋了。糟糕，怎么总想到自己该骂呢？那家伙把我培养成有被虐倾向？
寒许逸听了，眉心轻皱，“倒霉和智力有什么关系？”
“啊，没有吗？又被顾亚泰骗了。”我嘀咕，看见寒许逸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
路边的树被风吹得扑簌响。
浑身湿漉漉的，我不禁打个寒噤。
“先送你回家吧。”寒许逸淡漠地说，轻轻低头，大步走开。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低头走着。
所以没有注意到一辆巨型汽车呼啸着急驰而来！
直直地冲他驶来……
我惊得忘记呼吸。
“寒许逸！小心车……！”我尖叫着朝他扑去，使劲把他推开几米远。
没时间了，我下意识抱住头。脑袋里轰轰作响，血液嗖嗖疯涌着。
尖锐的喇叭声鸣响。
然后是，一切声音渐渐消逝。
四周安静下来。
有一声轻笑飘过头顶。
是死神在对我笑吗？呃，车祸原来没有人们说得那样惨烈的痛呢。是太快了，来不及感受到吗？
“那辆车已经转弯开远了。你准备维持这姿势多久？”
“轰”的一声，我仿佛被迅雷击中，乍喜乍惊。
我“霍”地睁大眼。一眼瞅到跌倒在地上的寒许逸。我心中一惊，那个，他好像是我推倒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弄错了，我以为……”打住打住，我以为寒许逸要出车祸吗？
“你没事吧？”我赶忙走过去，伸手拉他起来。
凉凉的触感，带着黏稠的液体。
一股血腥味扑鼻。他的手擦伤了吗？我惊骇地想翻开他的手，他却突然握紧，“我没事。”
“你是弄错了。不过，挺令人感动。”他握着我的手，不经意笑了笑。
如雪脸庞融在金黄的夕阳里。
我怔怔盯着他扬起的嘴角，呆若木偶。那个笑容，优雅晶莹，是天使羽翼般的轻盈，又恍若深夜缓缓绽放的绝美昙花。
突然有觉悟，为什么蒙娜丽莎的微笑是世上最美的微笑。因为用的少，所以杀伤力更是惊人。
避开我的目光，寒许逸不习惯地绷紧唇边的笑容，“看起来很奇怪吧。”
“哇……真的好好看！你往后天天都这样笑好不好？求你了……”我止不住兴奋地摇晃他的手。
可，竟甩出一串串液体，殷红殷红的，印到我衣服上血迹斑斑。
“你受伤了！”我气愤，展开他的手掌，“刚刚还不给我看。”
精致的肌肤，掌心处擦伤好大一块，鲜血渗出来，看着让人揪心。
“你不用管。”平如直线的回应，寒许逸收回自己的手。准备去启动车子。
“我这笨蛋，都怪我不好。”我手忙脚乱从包包找到一块淡紫色手帕，“先暂时用这个吧，把手给我。”我板起脸对他说。
“不需要……”
我咬牙，就再固执一次吧。当是没有听到，抓过他的手，包扎起来，“敞着伤口不好，会感染的。”
他不再说话。却有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不停地响，仓促地响……
“你的电话。”
“我知道，”我对他微笑，想要最后系上一个蝴蝶结，缠紧。
“我自己就可以。”寒许逸冷淡抽出自己的手，“接吧。”
太……太气人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郁闷地想要仰天长啸，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喂，您好。请问是夏雨桐小姐吗？这里是仁堂医院。”
耳膜隆隆彻响，手机在掌心脱落，摔成两半。
心尖剧烈颤抖，一阵黑暗的恐惧攫紧我心脏。
“请您尽快来一趟医院，您的家属夏轩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护士的声音在我脑里疯狂盘旋。我四处张望，却仿佛失去了方向。“车，车，我要去医院。”
“夏轩……”我终于看到寒许逸，泪水扑簌簌地止不住。
“先别慌。”他沉声说，握紧慌乱了步伐的我，“到了医院再说。”
夏轩几年前就出过意外车祸。他奄奄一息，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梦魇般缠绕着我，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狂乱窜动。
急诊室在四楼电梯口挤满人群，乱哄哄的，到处是来来往往看病的人们。医生护士紧张喊着“让开”，匆匆推着推车跑过。
“许逸，你去哪儿了？医生不是说了，你还不能出院。”突然挡到眼前的苏颜颜，缓了会，终于看到了我，“你们……”
“让开。”寒许逸冷声说着，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牵着我，周转到急诊室门口。
“夏轩……”咸涩的泪水颤抖着滑到了嘴边，视线模糊了一层又一层。
“求求你，不要吓我……听姐姐的话，你马上给我好好站在我面前，听到没有！我不要你有事……我不准你死……不可以……听到没有……你说过的，你会一直一直听我的话……夏轩……”我拍着诊室紧闭的大门，身体缓缓软滑。脑子里有重锤在敲，黑乎乎像暗透的夜，没有一丝光亮。
“别这样，会影响到医生。”寒许逸扶我站起来，“我们安静在一边等，相信我，他会没事的。”
“谁让你一副哭丧样！”一直走来走去的陈阿姨，又急又气，“啪……！”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到了我脸上。指骨的力混着泪水，在脸上刺痛刺痛。
“阿姨！”耳边响起寒许逸难以置信的低喊。
我闭上了眼睛，紊乱的脑袋眩晕一片，喉咙里翻滚着一阵鲜血的腥味。
“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说什么死，小轩不会有事的！”陈阿姨悲愤的吼声歇斯底里。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照顾好轩啊，他是我弟弟，可我哪点称得上是姐姐了。不管开不开心，我都只会让夏轩顺着我。从来是他反过来照顾姐姐，费尽心思给我做好吃的……人为什么总是欺负对自己好的人呢？
“果然这是因为你吗！你这个扫把星，你……你这个疯婆子，气死我了！”陈阿姨怒不可遏地又挥起巴掌，带着凌厉，朝我落下……
“您冷静一点，现在失去理智的人是您。”寒许逸接住她的巴掌，冷冷开口，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即使您是长辈，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对她。”
眼泪仿若已是开闸不停的水槽，怔怔地流，我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陈阿姨眼眶同样红肿，“你是谁？凭……”
“阿姨，请不要这样。”苏颜颜走过来，轻柔唤住了陈阿姨，“医生说的才最重要，我们先到一边安静等候吧，一切会好的。”
她的声音温柔，面容纯真无邪，像是一幅镇定剂。苏颜颜深深望了寒许逸一眼，扶陈阿姨到一旁的座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急救室门口的红灯刺眼地亮着。
我仰着脸，直直地，僵滞地盯着刺眼的红灯……
“怎么会这样……夏轩……我该怎么办……拿你怎么办才好……我不要失去你……我真的很害怕……”身上的力气慢慢在消失，我跌坐到冰冷的地板上。然后，身子一阵阵地颤抖。
迷迷糊糊里。
一个修长的身影轻轻蹲到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