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回头，慵倦瞥我一眼，“知趣的话就离顾亚泰远一点，否则，下回估计你就没像这样好过了。”
可恶的一群人。原来是她们害我摔倒的吗，“你给我回来！你这浑蛋……”跟着晴驰骋的车，狂奔了好大一段路，终于因为脚上的剧痛而不得不停下。我死死按住还在不断淌血的鼻子，张着嘴巴艰难地呼吸。
“你好啊，夏雨桐，欢迎请进。”微笑的声音，温和得像和最亲切的朋友说话，随着轻风很近的吹进耳畔。
苏颜颜！
我吃惊地旋身，竟发现眼前正是寒许逸家的正门。
一路上，风把头发吹得凌乱狼狈，印着血痕，鲜血的腥气弥漫着空气。
“你……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苏颜颜彬彬有礼站在门口。她轻声说道，纯真无邪的脸蛋里笑容透明，仿佛正在友好寒暄的乖巧模样。
今天真是衰到家了。我咬住嘴唇无力地想。
苏颜颜打量我一番，语气低柔，“寒奶奶眼光可挑了，想不到你还会主动狼狈点来反衬我啊。但愿寒奶奶不会拒绝你来做客才好呀。”
可是，这回她错了。寒许逸奶奶不但没排斥我，反而热情有加。笑容慈爱地帮我止血上药，还热情邀请我吃晚饭。上回和顾亚泰到寒家花园，准备庆祝寒许逸生日PARTY时，寒奶奶就认识我了。她到现在还很感动地提起，我曾出手救她外孙女的事呢。
“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想喝什么让颜颜给你去拿，我到再厨房弄一些水果出来。”
不用麻烦！这话，我受宠若惊地说好多回了，可惜不奏效。刚收拾好晚餐餐具，寒奶奶又转身到厨房忙碌。
“想喝什么？”苏颜颜一直保持笑容，而越来越不悦的神情那么明显，以致让人难以忽略。
她迥然一副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模样，让她给我倒水？我想还是省省比较好。
“呵呵，不用。我不渴。”
“哦？嫌弃我去拿的饮料？还是故意想让我难堪，让寒奶奶认为是，我不肯按她意愿服务你？”
“咳，不是！我喝果汁，谢谢。”我被口水呛到。真是无奈，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想法这么奇怪。
“你的果汁。”苏颜颜把乘着果汁的玻璃杯递到我跟前，“多喝点啊，寒奶奶让你别客气。”她笑眯眯示意我喝下去。
我压抑着打个冷颤，蓦地想起薛艺艺给我说到的这大小姐背后的故事。她这仗势，怎么有点像古时代赐毒酒的场景？
似乎看穿了我的犹豫。
“怎么了，担心果汁有毒？”
她嫣然一笑，十分娴静典雅的样子，“放心，你傻我可不傻。你要是这样毒死了，那不等于告诉全天下我是凶手吗？”
对哦，谁都知道是她给我调制的果汁。
喉咙有些干涩难忍了，反正死不去的！我捧起水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可以麻烦你再给我一杯吗？”大概估算到了她调制果汁的时间，现在支开她应该正合适吧。
听完，她着实愣了愣，然后微笑接过空杯，不动声色的冷静说：“你真的很有胆量。”
大大的挂钟静静地走，宽敞的客厅里只剩我一个人。寒奶奶还在厨房张罗，苏颜颜去准备大杯型果汁去了，寒许逸在玻璃窗外的阳台里正背对着我。
我将指甲掐进肉里，不要再犹豫了！
我一手抓过苏颜颜搁在沙发的白色皮包。心跳得好厉害！快得就像要腾出胸膛一样。直接逼问她要，她不会给的。当众揭穿她偷了怀表，只会贻笑大方，没人会相信。而我想，像她这般目空一切的人，应该很可能就把它带在身边？那就试探一下再揭穿吧……
我一定得拿回来。怀表也许就在里边！我极力说服着自己……白色皮包的拉链拉开了一半。
一道寒光冷冷逼来，惊得我无所适从，慌张望过去。
月光很淡，萦绕着窗外的他。
冰封的目光，冷漠的面容。
寒许逸不知什么时候已转身向着客厅。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是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木讷地起身。木讷地朝他一步步走过去。
他。
什么都看到了吗？
唔，我什么都还没做过呀。即使做了，也是为了他啊。
微风习习，清香阵阵。
“哇，外面风好凉爽，星星也好多好漂亮！对……对吧。呵呵。”我干笑一阵。脸变得滚烫如火，可靠近他身边又觉得一股寒气逼人。一冷一热的，我觉得空气压抑得窒息。
他皱眉，抬头望向夜空，“你确定，你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啊？”我不由真切地朝天空看去。咦？居然除了启明星，一颗多余的星星都没有……目光不禁变得囧囧有神，上帝大人您怎么不配合一下……，“呵呵，我……太紧张了。人……人总会有一时眼睛不灵的时候。”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他会不会想偏了我在紧张什么？
我不着痕迹小心翼翼地看他，他他他刚刚到底有没有看到客厅里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个，要先处理一下吗？”他冷淡看着我，忽然凑近，冰凉的两手指轻抬起我下巴。我瞬间惊得石化掉。
“你紧张得又流鼻血了。”寒许逸将塞在我鼻孔里已浸透血液的纸巾取下，轻巧地换上新的纸巾球。
“谢……谢”我结结巴巴地说，背脊紧张得僵硬。
“颜颜说你来我家是为了还怀表，是现在了吗？”他收回手，眼底有光芒闪烁。
颜颜，听到他这样唤她，我怔了怔，心里恍惚有种闷闷的疼痛。若然她对他来说十分的重要，那么他又怎么可能相信我，怀表被苏颜颜拿了？会觉得是我在污蔑她而已吧……
“她……”我握紧手指，克制住浑身颤抖的寒冷，“你喜欢的是苏颜颜，是吗？”
女生就是这样一种很笨的动物，明知道答案，也偏要听他亲口说。
他慢慢回眸，凝视我的目光很轻，宁静得淡漠，“你想知道？”
“是。”最后一根神经绷紧在崩溃边缘。
“好。”寒许逸优雅伸手过来，展开的手掌纤长好看，“先将怀表给我吧，再告诉你。”
怀表，我咬唇，心里死寂一片。
“怀……怀表吗？它……它不见了。”我涨红了脸地埋头，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可寒许逸清晰听到了。他身子震惊的颤了一下，哑声问：“你说真的？”
“我……”我竟不敢承认。
渐渐失去平日的冷静如恒，他双手紧握住我要滑下的双肩，痛声着摇晃，“我知道不是。有什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那么说，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我……对不起。”我突然很想很想哭。
“觉得对不起就快把它找回来啊！你知道吗？宁肯失去全世界，我也不要丢失它！”寒许逸纤长的双手僵冷握着我肩膀，控制不住力度地摇晃，“算我求你……把它给我。”他眼底光芒贻尽，空洞洞的一片冷滞的慌张，不顾一切的绝望。
我濒死动物般闭上眼睛。不敢面对他的逼视。
那种带着强烈伤痛的眼神令我的心绞痛地翻滚，我恨不得马上自责地死去。
“你……”他的声音是喉咙干涩挤出的沉郁。然而，他只说了一字。客厅就歇斯底里地发出足以压制全场的发飙怒斥：“夏雨桐！你这种人真让人忍无可忍，你这个贼！”
苏颜颜怒气冲冲插到我们中间。
被闷打一棍般，我脑子乱如麻，一阵心底发虚：怎么，她发现了！不对啊，我根本连她包包里有没有怀表都没时间看清楚。怎么可以给我这么严重的指控！还有，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成功从她包包拿回怀表，她就有脸张扬，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苏颜颜浑身煞气来到阳台，死死盯着我。无邪的脸涌满委屈与愤怒，一手将我从寒许逸手掌里扯到她身前：“你是人吗？款待你，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我东西！你偷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偷我戒指！”
“你在胡说些什么？”居然被反咬一口，她也不嫌卑劣。我想嘲笑，却嘴角僵硬。
她没理会我，越说越激动，手忙脚乱地就要往我口袋找，“快拿出来。听到没有！那是我和许逸的订婚戒指。”
他和她的订婚戒指……
我惊怔地扭头望向寒许逸。
“许逸，你也来帮忙啊，我们的订婚戒指！”苏颜颜心急如焚地摇晃寒许逸手弯。
像是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寒许逸冷淡挥开她的手，没有理会。他一直径直看着我，漠然的目光渐渐冷凝。
冷漠冷漠的眼睛，疏离得有股茫然的空洞。
“找不回来了，是吗？”
“对不起……”我真该死，伤害到他了啊。
“你，只会让人失望。为什么，偏偏让我遇见你……”他眼眸黯淡下来，目光失去了焦距。
“不想再看到你。”他轻闭双眼，没有温度地一字字说完，冷冷转身离开。
夜风吹进来。月光轻柔流泻在他颀长背影上，隐隐冰寒的光芒，闪烁出沉寂的感伤。
心脏抽搐得锐痛如针扎，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脑海里灰蒙蒙的，没有尽头的昏暗。
原来是这样啊，不止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所以，我一直是多么的可笑……
“夏雨桐，你……气死我了！你简直无耻。”苏颜颜气急败坏的挥出巴掌，重重甩在我右颊上。
巴掌响亮干脆，清晰响在他身后。
没有回头，他挺直的背脊冷漠疏离，在视线里模糊。
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力道了，跌坐在墙边，撞上墙角的额头无声渗出血。
我拼命止住要冒出的眼泪。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要再丢人。
我慌张站起来，顾不得眼前的眩晕感，只想要逃……
“在我面前还要装傻吗？戒指！”苏颜颜拽住要走的我，手掌伸在我跟前。
我抹掉嘴角的血，扯出笑容，“为什么不去演戏？你简直是天才。呵，主人公都走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没必要继续了吧。”既要亲自偷怀表，又要费心力诬陷我偷戒指，不累吗？
“你……”
“你会把怀表还给寒许逸的吧，那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无视她诧异表情，我推开她的手。走出阳台，走出客厅，走出寒家大门。
踉跄到路口，双脚失去最后一分力量。瘫坐到路边，泪水开始决堤，肆无忌惮，止不住地流，在脸颊一层又一层蔓延。
放声大哭得终于可以不用理会路人所有的目光，再也听不到身边不停响起的尖锐喇叭声。肿痛的眼眶，咸涩的泪水，可我不想停下来。只有用力哭着，才能麻痹大脑不去想东西。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永远这样哭下去……
隐约有个颀长的身影，将瑟瑟颤栗的我笼罩进去。
那个身影似乎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我心脏处一紧，屏息着缓缓抬头。
白晃晃的路灯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刺眼。
夜幕幽黯，没有星星，只有月光惨淡洒下。
“很失望？看到是我。”
“果然不是在期待看到我啊。”微风轻扬他错落有致的头发。顾亚泰似笑非笑的眯起凤眼，双手抱臂，帅气地居高临下。
心里涌出的酸涩突然让我想笑，嘲笑自己，居然还会在期待寒许逸吗？
“眼睛都哭干了吧。”顾亚泰蹲下来，认真看我。奇怪，眼泪也在这一瞬止住。
顾亚泰捏着我下巴，眼底满是恨意，“那么多的眼泪，都是在为谁呢。”
“我……”喉咙里满是咸涩的哽咽，没办法出声。一阵尴尬。
“哦，我知道了，又是在为了健康刺激泪腺呢。”他叹一口气，温暖的指腹擦拭着我纵横的泪痕，力道那么重。“哭得这么难看，IQ不过两位数吧，你就只能想到这样做吗？”
我闭上眼睛，“是，我的确很笨很笨。那么，你揍我一拳好不好？”把我打醒吧，想要从对那人的幻想里清醒过来。或者是打晕过去，这样脑子里就不会不停出现寒许逸的样子了吧。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霍地起身，同时把我拉起来。
脚又酸又麻，我一手扯住他臂弯，才勉强站稳。
“你正常吗？居然不顶嘴……”他瞅一眼我左额，漂亮的眼睛睁得老大：“那是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我脑袋里仍然轰轰地响，天旋地转。近旁白色跑车车窗玻璃，清晰映着一张泪痕狼狈的脸，鼻子又红又肿，眼睛更是肿得像核桃。
“我们算是朋友吗？”我沙哑地问他，“如果是，就请揍我一拳吧。”
“什么？”顾亚泰失笑摇头，听得一头雾水，“你说……朋友？”
“好吧，当我没说过。”我今天怎么了，老是在自取其辱。
“喂！”他用力捏紧我下巴，指骨青白。
“想死是不是？我明明听到了，怎么可以当是没说！”
真是无语。
“不是不愿意吗，朋友的事你就当没听到好了。那不是重点，拜托，揍我一拳吧。”
忽略他又惊又气的表情，我紧闭双眼，郑重其事地补充，“我不会还手的，拜托了。”
“不、是、重、点。”从牙缝里磨出的声音。渐渐迫近的压力感。
我不由握紧手指，屏息说“不要让我小看你的能力，尽管尽全力揍我。”其实哪敢看小他的实力，有次自不量力向他挑战，才发现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可之前一次次以拳相许他，居然他都没还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