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十指握紧，大声嚷道：“你有点病人的样子好不好？你这样生龙活虎，叫我怎么照顾你？”喊完我才发现，喉咙哽咽得厉害。
从来想象不到他会这般失神无助，凄淡的光芒下，他眼底的忧伤那么压抑。而他……一定不想被我看到他红红的眼瞳。
我咬唇，心一横，伸手将他紧抱住。他的头孱弱松软，“也许，在她心中，你不是最重要的，可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关心你的。她真的有很多不对，欠你很多。但人是很难改变的，你可以试着不要期待她为你做很多，心里就不会太难过了啊……还是叫她妈妈吧，你知道吗？有妈妈叫就已经很幸福了。”泪，顺着面庞无声滑下，心口的疼痛感让我狠狠地闭上眼睛。妈妈，好想好想你。你在天国过得好不好……
窗外的雨雾消散得悠远，天空缓缓明净开来，几只白鸽抓着枝丫摇晃。淡淡的阳光在叶片里迸发出星芒般的光束。
“喂！帮我吹干头发！”许久，一个带着命令色彩的声音飘来，我低头，不小心在缝隙里看到他嘴角一抽一抽的。
我擦掉停在下巴的泪珠，微笑“好啊。”
他栗色头发看起来硬朗得像一根根玉葱似的。只是，抚在指间吹动好舒柔，暖风呼呼地吹着，栗色的短发飘逸起来，凌乱而眩目，像是夜空里闪耀的红宝石。
“哇！39度！你……你为什么不让裴医生进来？你当我是赛华佗还是李时珍？”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值，我想立刻把侯在房外的裴医生扯进来。
“你好吵……我是病人呐。”躺在柔软如绒毛的床上，顾亚泰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我急得踱来踱去“所以啊！为了不要折磨到你，还是不要我来全权照顾啦，我们把裴医生请进来好不好？”
“我想喝粥，清淡点的，你会煮粥吧？”好像没听我的问话，他又垂下睫毛，很是虚弱地说。
让我煮？他们家顶级厨师如云耶！
等不到我的回答，他闷声说：“是不愿意为我煮吗？”
淡淡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温柔地洒进来，轻盈落在他黑亮的睫毛上。他低垂眼帘，静静呼吸，潮红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出奇的俊美。饱满的双唇略略有些苍白，额头我用手探过，很烫。他……真的很难受吧。
“好吧，我去煮，你只喝粥吗？”还需要其它就一齐说完，别像在“情侣阁”那般活整人。
“还要菜！要和那天你做给姓寒那小子一样的。”更闷的声音沉沉传来。
我怔住，看到他在宽大的床上微微撅起了嘴。
“好……”我苦笑着拖了个长音，轻手掖了下他的被子，给他抚正贴在额头的湿毛巾，我走出门去。
顾亚泰两眼发直地吃下菜，白里微透着淡紫的嘴唇近乎机械地，迎合着我送来的匙羹启开，合上。这副死样子！是在无声抗议我煮的东西吗？
我收回手，把匙羹放进空空的碗里，一声清脆的碰触声叮当响起，我吸气，努力做微笑状：“如果是好吃”以外的任何评价请免开尊口……好了，吃完饭该吃药了。“半饷没有他的回答，我低头翻起药箱。
“你……是人类吗？”他淡淡地看我把药瓶翻得哐哐响，皱眉问我。
“是啊，我不是人类是什么？”囧，我干吗给他机会说，要是他说我比较像妖怪或恐龙，我不是要找块墙撞死？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我咬牙暗自后悔，就算他说得很过分，我也不能打虚弱的病人呢。
“咳，是人都知道……刚吃完饭不宜立刻吃药而你浑然不知，所以……”上帝啊，过来封住他的口！我在心里哀呼。
顾亚泰侧身，朝床头柜里找到只笔，在指间酷酷旋了几圈，握住“我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人类？”语毕，他拉过我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微笑：“嗯，有人类一样有弹性的皮肤。”然后，他龙飞凤舞地在我手心写下一大串数字！“写上去时，手掌有红红的印痕，有人类的血液！”他冲我恭喜地笑笑。
“干什么？”我错愕地抽回手，起身，刚想奋力擦掉上面的字迹。
“不许擦！”他慌张坐起来，用力扯住我的手腕。
一时没站定的我受力后一下踉跄，跌跌撞撞的整个跟头栽进他的怀里，硬生生把刚坐稳的他压倒在床上。
“砰！”如闷雷一般的声响。
他吃痛低呼，“会痛啊！你想……谋杀？”
“那也是你诱导的！”我狠狠地瞪他，再撑手起身，起到一半被他拉住，我惊僵。眼瞳里他笑容可爱“晚上，要打电话给我，你手心上的是我的电话号码。”
“没事打电话给你干吗？”电话费很贵耶。
“什么没事？打电话过来问我的病情有没有好点啊！”他很是气恼地说，忽而又邪邪地勾起唇角“答应吗？”他抓着我的手有稍微向下扯的力道，我又斜倾下身子，他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
“好！松手！”我磨牙。
他松手的瞬间，我重重地歪坐在他床沿。
他倏地坐起身，孱弱的头又很没礼貌地挂在我肩上“刚才的粥菜很好吃呢，谢谢你啊。”
如孩童般纯真的声音……
我咬唇，心尖重重颤了一下，身子还是很僵，搁在柔软大床上的手指微微收拢。
第二天暖暖的朝霞映在凌波的海上，好美。脚下有细细碎碎的沙砾，清凉的海风像天使的羽翼般轻轻煽动，吹起寒许逸雪白的衣脚。
我旋身，站好，挽起10度淑女式微笑，再用力笑得眼睛弯弯。然后慢慢走近他，跟他打招呼。
“寒学长，早啊！在看日出吗？”现在真的还很早，海的那边，红彤彤的太阳稍稍淘出点温暖的弯弧。只是，我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了，由于昨天被迫逃学，下午就回到家了，打完电话，倒头就睡啊。听说老师有打电话来举报，第一次逃学呢，但陈阿姨没骂我，是不屑于骂吧，有时候倒情愿她肯骂我。不过一如既往的，我还是不要期待她做太多了……
寒许逸像是受惊扰地回过头来，眼底流淌有还来不及隐藏的暖色。半饷，他终于冷声说：“我不想被打扰，或者，我离开，这里给你。”
“啊？不用不用。”我急急地按住要起身的他，努力微笑“每个人都会有想独处的时候，我明天再来好了，不打扰你，拜拜。”我轻轻地告别，又轻轻地离开。心底浅浅有些刺痛，不过我努力告诉自己：坚持！也许这样很令人厌烦，却是我唯一想争取的。
新的一天很快又来了！
紫红色云朵绚烂如花，一团团，铺天盖地而来，有着炫人耳目的惊人美丽。它们浪漫漂浮在海上，仿佛轻轻伸手就能触及得到。海水也翻涌着紫的浪潮，让人感觉像是在一片紫的世界里。瞳胧可爱的太阳露出半边脸蛋，血红，深红，潮红，浅红，淡红……一层层漾起的波浪里映染开来。在天边的海湾前，永远觉得自己微小如尘土。
我有点迟疑，也有点紧张，脚步踏得比昨天还缓。可在我和他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寒许逸毫无预兆地缓缓侧头，朝我看过来……
我吓得封住脚步。不会吧，今天我都还没靠近就要回去了吗？
我哭丧着脸，低头。
清晨的海边很静，只有水浪的声音时有跌落，所以当那句话响起时，如水晶般清晰透明……
“过来吧。反正，这里也并不属于我。”
这次，我要相信自己没有幻听！
我乐颠颠跑过去，声音清亮“不是的，这里属于你！只是同时也可以属于我。”我一时不谨慎就大大咧咧地就沙坐下了。
“是吗，怎么会？”凉如雪水的低语冷冷地卷进了海风，飘到远处。
这海滩是属于大家的，怎么不会？我用力点头回应他，可他看不到。
他目光悠远绵长，又很宁静，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使他的情绪波动。他静静望着要跳出海面的火阳，眉心轻轻皱起。金色的阳光总是宠溺地环绕着他，让他看起来晶莹如马上要回到漫画书的王子。
静谧的空气久久地潆洄，不说话，却感觉不到闷，恬静的气息在心间缓缓沉淀，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
寒许逸动了动身子，白瓷般雪滑漂亮的双手抱住了膝盖，他轻俯下头，透着阳光味道的黑发恋恋落到膝前，光泽耀人“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要坚持？”
我愣住。
“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该坚持不是吗？被拒绝一两次就放弃不是很奇怪吗？我……”
似乎不需要得到我的回答，他自顾自的接着在说：“一直都对你很冷漠，一直都说很过分的话，为什么你不去像她们那样放弃？我不能动摇的……你真的很像它……”
像谁？她？我不会是像肥皂剧里演的那样：男主角因为女主长得像他以前喜欢的人而喜欢她吧？虽然很无辜，但也有那么一点想呢。囧……
“我养的一只画眉，很漂亮，歌声很好听，是从树林里捉回来的。我用最漂亮的鸟笼养它，喂它最好的饲料，每天去看它很多次，可是……它不吃也不睡，只是整天在啄铁笼的出口锁，一直啄，一直啄，怎么都不肯停，后来……”寒许逸突然闭上眼睛，微卷的睫毛轻颤，他倔强地撇过我能看到的如雪侧脸，没有再说下去。
原来是“它”，是一只画眉！我很像它的是坚持还是结局？我心一急，蹲起，抓住他环在膝上的手，冰凉的触感映衬得我的手有些须滚烫“后来怎样？”为什么不继续说！
他缓缓回过头，凝视我，清澈的眸子没有平日那么冰冷，有些须挣扎，可渐渐地又凝结成晶冰，他推开我的手，猛地站起身，低咒了声“该死！我在说什么。”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哦。”现在还不想说吗？没关系，还有明天！明天再问好了。
看着摇晃有层层阳光碎片的宽阔海面。我灵感大发，我用力支起身，双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发挥声大天赋“寒许逸！你很好！怎样的你都好！不管后来如何！我喜欢你！”呼……舒服啊，曾经站在高山之颠对着山谷喊过话，很畅快。原来对大海喊出来也很棒！
我舒心地笑着回头，对上了远处那双清澈的眸子。万缕光芒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是稍稍有紧绷的痕迹。他望着我，手指在身侧握紧……
可我又错了，明天寒许逸没来后天也没有……
直到这天周末，我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看着房东在优闲钓鱼。我抱着膝盖，静听着潮涨潮落的声音。汹涌又寂寞，沙子被透明的阳光晒着渐渐炽热，海水漫上来，浸过脚丫差点弄失了裤子，又悄然乖乖退了回去，我呆呆地坐着，仿佛已风化很久很久，……直到我身上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喂，泼女吗？我想到要什么礼物了！给你5分钟，我在你家楼下等你”顾亚泰毋庸置疑的声音闯入我耳道。
“5分钟？你当我……”
手机“嘟都嘟……”的忙音直唱。
又挂我电话！这是第几回了？自从要我打电话慰问他的病情，他也就有了我的电话号码，后来就是频繁的电话搔扰！有一次最离谱的，竟挑深夜我正做着噩梦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天怒人怨啊？吓死我了，还真以为午夜凶宁……我颤栗着接听手机。他……他居然懒懒地问我说，他睡不着怎么办？我当时就虚脱得滚下了床，他他他睡不着就不让别人睡了吗？真想直接过去掐晕他好六根清静。
还有他说什么来着？要礼物！劳苦照顾他，又精神受摧残到没觉好睡还不能抵算吗？
天呐……
热风扑面，空气如仲夏般有点干燥。
天气变得忽冷忽热，都11月中旬了，也不时有闷热的几天，今天就是这样了，阳光白花花的有些炽热。
“想到了你就快说啊！”绕过巷口，走到樱花大道，他居然还紧琐眉头在思索的样子。到底是什么酷刑呐？想到了还要考虑那么久，怎么跟我说不至于刺激太大？
“泼女，你家附近做什么这么恶劣？”顾亚泰用瞪恶心老鼠的眼神瞪着灰尘遍屋，一棵树也没有的樱花大道。
什么呀，我家的另一头有迷人的海湾，清新的许愿公园！懂不懂啊。
“是啊！当然没有你住的那般天国啦，自大狂！”不过，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樱花大道，很少来这里。它除了名字好听，其余的都摆不出众的。别说半朵樱花没有，连杂草都不多生，明明周围有蛮多住宅区，可飘着指甲油味的臭得令人窒息的污染工厂还是不少。但为了“保卫”家园名誉，我用力回瞪他。
“自大狂？”顾亚泰笑容邪邪“自大狂想要的礼物，你可很难获得哦。你要不要考虑把话收回？”
很难获得的礼物就是指这个呀……“蛋糕上的草莓”店里的招牌蛋糕。看着顾亚泰在旋风式消失之际给我留下的，用银笔写的黑色纸条，我心里一阵窃喜。很容易做到的事嘛，干吗摆出一副邪恶的样子？，想不到，他表里不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扫一眼黑纸上写的地址，很熟悉的呢！这就去。
在遥探到“蛋糕上的草莓”的招牌时，我略略有些吃惊……小小的店门。排队的人好多啊，都排出店门口十米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