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说他的奶奶以前总想着一个人把孩子养成人了，就可以享清福了，却没有想到，比自己年轻的时候更累，更苦……
他本来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一点亲情的感觉，但是为了让他的奶奶轻松点，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他就一定要来深圳，与这对陌生的，除了电话，就再也没有感情的父母住在了一起，他想他的奶奶，所以他会悄悄的节省午餐费给奶奶打电话，他想赶快长大，长大要赚好多钱来给自己受苦的奶奶，让她过上好的生活！他还说他要给她的奶奶过个生日，像城里人那样买个大大的蛋糕……
当说到这些感人的话的时候，柳儿哭了，为这个懂事的小孩子，为那个独在老家却养着那么多的小孩子的老人，也为这个老人的坚强，也为老人养了这么一群无情的儿女流泪。
超也常常流泪，他常会哭着说他想他的奶奶，他说他的奶奶很可怜，他说他要去赚外快，他要赚多多的钱，让他的奶奶享享福。
柳儿就这样与这个小男孩儿的关系越来越近，有时他会说，与她的感情比与那对陌生父母的感情还近，感觉还亲……
他还告诉柳儿，就是因为他的爸爸没有问他奶奶要钱，所以，他的妈妈才老是跟他爸吵架打架的……超还说，他长大一定不要养他妈，他妈永远不会替他奶奶着想，从来没有想过他奶奶的不易，只知道每天逼着他爸问他奶奶要钱，每天抱着电话催着他外婆要钱……
柳儿打开门，努力地笑着看着门外的超，说：“现在就放学了？”
“是的！姐姐，我昨天回来好像没有看到你啊？”超问着柳儿。
“我昨天感冒了，今天才从医院回来！你拿的是什么？”柳儿问着超，看着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大的黑胶袋。
“姐姐，我能把这些东西放在你家里吗？这是我拣的废瓶子，还有一些纸皮，我要拣多些，卖掉，然后把钱寄给奶奶！”超说的时候，两眼发着亮光，好像这个计划很快就能实现，他的奶奶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一样。
现在八零后的啃老族，你们可有你们儿女对你自己父母的一半的孝心？
柳儿定睛看了看那两个黑色的胶袋，点了点头。
“外面太冷了！你进来吧？跟谁学的，怎么去拣废品了？”柳儿浅笑着问着，顺便把门也关上了，超并没有反对。
“我看到外面很多人拣这些，所以我也拣了，有人就在楼下的路边收这些的，这些不要什么成本，你看我会赚钱了！”超把这些东西放在柳儿卫生间的门口，两眼都是开心的笑。
“阿超真历害！长大一定可以赚大钱的！一定有用不完的钱！这样就可以养你奶奶了？”柳儿说道。
“嗯！我到时也要给我奶奶在城里买个大房子，让她住在小区里，每天早上可以和城里的老太太们一起锻炼身体，一起可以看城里的日出日落，再也不用那么辛苦，天不亮就起床，再也不用累晕到田里，再也不用替他们养小孩子……”超的眼睛茫然的透过柳儿不停地讲着，脸上有着那种对未来憧憬的美。
他还是孩子，他永远不了解大人，他还不知道人的一生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人的愿望没有那么容易实现……当老天一次次把你捉弄的时候，你还有信心这么说吗？他不懂，柳儿也不愿意这样讲，更不想打击他，他要慢慢成熟，慢慢长大，慢慢经历着大人们经历过的事。
他那天真的笑脸，有着童稚，有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有着对未来生活的追求。
他那纯净的眼里，只有爱，这种爱才是最真的，最美好的，没有一点的私心，没有一点的杂念，没有一点的污染，也没有一点的世俗……有的只是纯净的爱，发自内心，正在全心全意的为这份养肓之恩努力，并想着报答着。
柳儿看着超白净的小脸，红仆仆的，眼里放着亮光，在侧面的剪影里，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那灵气的眼睛让人不忍心看到他未来会受苦。
“阿超一定会实现这些的！”柳儿肯定地点着头，同意着他的说法，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同龄的孩子也许还在撒娇，而他却过早地成熟了，这也许就是应对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那句话吧。
“姐姐，你的脸色好苍白，是不是感冒还没有好呢？我刚才想问的，但你一讲，我就忘记了，你的口好干，我先给你倒杯热水喝吧？”超说着就拿起杯子去倒热水了。
“谢谢超！”柳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喜欢。“你自己也倒杯水喝吧？”柳儿又说了一句。
“姐姐，你煮点姜水喝啊！是不是感冒发烧了？我感冒的时候不用去看病的，奶奶煮姜水一喝就好了！”超双手把倒好的水递到柳儿的手里。
“好！我也试一下！”柳儿接过水，又问道：“超，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我要当贪官！”这个小男孩的脸上泛着红光，说话的时候表现出很大的决心，一点都没有应付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不当清官要当贪官呢？”柳儿不解地望着这个小孩子，难道她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和现在学的东西不一样吗？
柳儿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经常会看红军与国民党及日本人打仗的电视，还要看那清官与贪官的电视，是非是那么清楚，所以，从小开始就讨厌国民党，憎恨日本人，立志长大铲除贪官，永远支持清廉……尽管这一切都没有实现，可是到现在她也不曾忘记过。现在的小孩子呢？怎么连人生的轨迹也与她们的不同了呢？是社会变的太快，她跟不上步伐了吗？
“当贪官好啊！当贪官有好吃的，有高档的车用，可以住别墅洋楼，可以让自己所有的亲人都当官，要是我也当官了，我就会让我的表弟表妹，还有我的同学们全都支持我，然后我会把他们都提起来，都当官，这样我做什么，他们都可以替我拦着，还能帮我做好多事的？”超扳着手指数着，让哪个人做什么最合适，表情里没有戏玩，有的是一脸的认真。
柳儿有点诧异，这不是一人当道，鸡犬升天了吗？这不是她小的时候是厌恶的吗？她小的时候讲的最多的是只要犯法六亲不认，当官的话更要以身表率的，怎么与她的观念完全相反了呢？
“当贪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柳儿又说道，她想扭转他的思想，这么小，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心思呢？
“当清官也不见得有好下场，当贪官也不一定就没有好下场！你看，那么多的贪官都是贪了那么多的钱，坐了几天牢就又可以出来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是当清官，到死也一定赚不了那么多的钱，也赚不了漂亮的洋房，如果我是贪官，我可以轻而易举到手几个亿，如果是清官，我一辈子也赚不了伍十万，你信吗？”超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柳儿听了并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他的话让她的心灵受到了震撼……
“你算一下，我要是当贪官，赚了几个亿的话，我既使坐几年牢出来，钱还是我的，我还可以用，一辈子再也不用操心这个了。如果我是清官，我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没有吃喝玩乐的享受！”这就是一个小孩子的观点，一个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小孩子看到的世界。
“这些观点是你跟着谁学的？”柳儿问着，她其实很想问这些是不是你妈妈教你的？她很想把他的父母拉出来骂一顿。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让他养成了一个这样的志向，长大立志当贪官，可笑，太可笑了！柳儿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我从这个世界看到的！我们班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我去问过他们长大想当什么，他们都说要当贪官，我以前会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才去问他们的，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看到的世界也是这个样子的，你看，那些当官的孩子，他们是由专车接送的，而且还配了二个武警呢？
每天上学的时候送来，然后就在校门口穿着那绿色的制服等他们放学，他们出了校门口，那些武警就赶快来迎接！样子很威风的，在学校，老师对他们也特别好！跟我们不一样，他们还会说我们是农民工二代，生了孩子就是农民工三代！如果我长大是贪官，他们现在的样子就是我的孩子将来的样子，也可以去威风的笑话别人，再也不受别人欺负，再也不被别人嘲笑，出门就有武警作保镖！”
那张童稚的脸上，表现着羡慕的神情，好像武警迎接的是他，当的是他的保镖的话，他会更开心！
柳儿从他天真的脸上移开自己的眼光，想着自己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天天追着看《新白娘子传奇》，以许仙与白素贞为偶像，想着长大当医生一定要救死扶伤，甚至于晚上做梦还是与老发海大打出手……与现在的他，完全不同——现在的时代变了，小孩子的思想也与她们不一样了。
柳儿突然想到好像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就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说七零后的人太顾家，责任感很重，所以他们太早熟；九零后的人太现实，因为他们一出生就要面对太多的压力，无论是社会还是生活，都让他们背上一个重重的包袱；八O后的人太孩子气，他们小的时候刚好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所有的人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当时贫富差距不是太大，生活的环境压力不是太大，所以也就造成了他们长不大。
八零后的人喜欢活在自我的意识里，没有太多的想法，永远有着孩子的心态，无法让自己成熟，没有太重的家庭责任感……
“你没有想过去当医生吗？去救死扶伤？”柳儿问道，她想知道她那“过时”的理想在他们新一代的眼里是怎么样的？
“我当医生也好，这年头这个也很赚钱的！我要当院长！医院的院长！”超想了一下就接口说道。
“当院长？那不是与病人接触的啊？你不想当医生吗？”柳儿看着他又问，有点不解，他真的与她想的不一样，很理智，没有一点天真，没有一点孩子的浪漫，他的思维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思维……
“我要当院长，不想当医生！我当了院长，我可以指挥医生，让医生为我赚更多的钱！”他说着，说的那么轻松。
“赚更多的钱？”
“嗯，只有赚更多的钱，我才好给医生发奖金，医生才能更好地为我赚钱啊！”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说：“比如一个人感冒了，是小病，我会让医生给他看成大病，然后不让他死掉，再把他看好，这样患者就可以多用很多钱来治这个小小的感冒；如果把他病看好了，他们还要感谢医院，觉得医院的医术高超！说不定还要送锦旗来谢呢？”
“如果医生控制不好这个过程怎么办？如果患者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死了怎么办？”柳儿不解地又问，她想着，他的想法真的好天真，把别人的小病看成大病，这样的想法他也能想出来。
“这个很好办！如果他死了，那就是该他死了！家属如果要问的话，也可以告诉他，如果他没有病的话就不来医院抢救了，而医院也尽力了，没有抢救过来，那也没有办法啊！你想啊！如果患者懂医的话，也就不来医院看病了，正是因为他们不懂，所以你随便哄他们一下就可以了！顺便你稍出一点力来帮他们办后事，他们会很感激的！”超一脸通红，说得很是起劲。
“这样不好吧？人命啊？你当了院长要多少人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丢啊？我宁愿你永远不要当院长！”柳儿忍不住打击着他。
“是啊！我也不想，所以我的第一个理想就是当贪官，第二个理想才是当医院的院长！我也不想让那么多人丧掉性命，所以我还是愿意当贪官！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我，现在的社会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超皱着眉问着柳儿，像是因为柳儿不满意他的这种想法，他心里也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她知道吗？知道，她还经历过呢？现在虽然能够好好地坐在这里，他可知道她昨天晚上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差一点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今天她才从医院里出来，安心地回到属于自己的这个小地方，她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感到幸运？
小孩子不说谎的，是这样的吗？把这个世界看得如此真实，比她还看得透，比她还看得明白？他还是个小孩子吗？为什么很多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呢？而他只有几岁而已，却把世界看得如此清楚，对小小年纪的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柳儿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该回答他知道，还是对他说不知道呢？柳儿低下了头，轻轻叹息，这个世界太复杂，她还是看不明白，她觉得自己长了二十几年，今天像是又被小孩子来洗涤了一下，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想法是对，还是小孩子说的是对呢？
李林常常去看柳儿，给柳儿煲鸡汤补身体，每天都要嘱咐柳儿要多喝白开水，多睡觉。
柳儿不知怎么回事，自从病了之后，身体异常虚弱，没有走几步路呢就有很累，还要喘着粗气。而没有去医院之前，她根本没有这样的现象，现在的她就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爬到她自己住的楼层6楼也要休息二次。
柳儿对于李林很感激，除了感激之外，好像又生了别样的情愫，对他是那么的依赖，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喜欢，就像是泛出的****，甜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