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参天大树把天空全都遮住了,除了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偶尔看到一丝月光,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对楚巧玉来说,睁眼和闭眼是一样的,她只能感到单雷灼热的手掌。
脚下是难行的山路,衣服不知被灌木刮破了几次。黑暗里,楚巧玉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急促的脚步踩在树叶上的咔喳声,以及树叶打在脸上的轻痛。
这逃亡何时是头?
往山林深处走了半盏茶功夫,回望再也见不到一丝火光,则耳再也都听不到一点金兵的声音,单雷解开了楚巧玉的哑穴,喘息未定声音暗哑地说:“公主,卑职无礼了,等确保你的安全后,卑职愿以死谢罪。”
自从穿越过来,所见所闻,实在太过震撼,本来她就千头万绪,几欲述说。听完单雷的话,她就有点急,声音有点哽了:“单将军,你这么说让我更难为罢了,如今,我事事依赖你,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公主,请宽阔卑职失言。”
楚巧玉心中是委屈的,委屈于自己眼下的生存环境,委屈于他如此看低自己的身份,却对自己做着婉如救世主般的事。想着刚才那个替自己死去的女孩,她心更是如刀绞,不禁失声哭诉到:“为什么让那个女孩代替我?本该死的那个人是我。为什么不试着救她,为什么要让她承受了任何人都没法承受的痛苦后,再死去?为什么她那么傻,为什么她不说出真相来?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帮她?”
面对眼前这张痛哭流涕欲求得到答案的脸,单雷呆住了,他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女孩,她叫含雪。她是勇敢的。”
“含雪,刚才她应该是希望有人能救她的吧?她那么绝望时,还是希望出现奇迹的吧。”此话一出,单雷身影晃了一下,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这样做不值得,我活着,对你们没有任何意义。”楚巧玉苦涩地道。
单雷震惊了,他突地抓住楚巧玉的双肩,深深地望入她的眼中:“公主,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其他人命无法与你的比拟,即使含雪为你死上一千遍那也是应该的。”
“不!不!”楚巧玉轻轻地往后缩了缩,试图挣脱单雷的钳固,“我其实不是你们的公主,我--”猛烈地一阵摇晃,单雷好似要摇掉楚巧玉不应该有的思想一样。
他目光如炬,坚定地说:“公主,你是,看你的手,你的脸,你的每一根发丝,哪里不是公主?如果你不是,让那些为了你可以活着,自愿死去或将要死去的人来说情何以堪?现在,刚刚那上千个同胞可能已人头落地。难道你要让他们的死变得没有一点价值,变成笑话吗?……你,身为公主,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为了逃避责任而胡说八道,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你再也不要有那样可怕的想法。”一字一句地:“记住:你是──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公主。”
楚巧玉被震撼到了,心想:“是呀,我没有资格说那样的话,这身体本来就是他们的公主的,是我这灵魂霸占了公主的身体,我不能恩将仇报,我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在她回来前,我不能死。要不然公主她本人就永远都回不来了。我是肩负着上千条生命的希望而活着的。从此,我要努力好好的活着。”提了提精神,楚巧玉对着突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单雷说:“单将军,总之,大恩不言谢!”
单雷又是一颤。目光忧郁深邃地看了一眼楚巧玉,他不再说话,只是虚扶着她,引着她向山上走去。
一路无语,他们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大石头边终于停了下来。楚巧玉真是累坏了,刚一停,她就着石头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巧玉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突然,树林中出现了布谷鸟的叫声,一长两短,显然这是个暗号。
“他们来了。”单雷难得有一丝喜悦。立即,单雷用两短两长的暗号回应了他们。
少时,四男,七女就来到了大石前齐唰唰地跪了下来:“公主受惊了。”
“快起。”楚巧玉赶快过去扶他们起来。
旋即,他们又向单雷掬一躬,深情地喊了一声:“公子,我们赶来了。”
“来了就好。大家都休息一下,三更天出发。”单雷说完,走到一小石头上,坐了下去,打坐不语。
虽然他们再也没有交流,但楚巧玉就是能感觉出:他们对单雷的感情,不是她这个公主头衔就可以拥有的。
这一刻,是那样的祥和,月亮像一朵白色梨花,散发着柔和的银光,满天的繁星如钻石,镶嵌在墨蓝的夜空上,夏日微风熏然迎面抚来,楚巧玉累得睡着了。
在丘城南面这座小山上,此刻,她们是相对放心的,因为,进了山树,就等于成功逃脱了一半。丘城之所以易守难攻,是因为它依山而建,它所靠着的那座山足有二千米高,是上百里连绵起伏的山中最高的那一座。而这座山的北面、西面都是悬崖绝壁,绝对没有军队可以穿过,南面就是单雷他们所避难的小山,所谓的小山也有一百五十多米高。越过南山,再走二十公里的草原,就是越国的地界了。
对于劫后余生的他们来说这是很受鼓舞的。
丘城南侧山崖夜,渐渐深了。
突然,山中出现野兽四处逃窜的声音。单雷瞬间站了起来。
只见,山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不一会儿,火光越来越亮,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那火龙把整个山几乎都缠绕了起来。可见至少有上万金军从山脚包围着搜寻到山顶。
“金军追来了。”单雷沉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