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几个太监恨恨地盯了一眼地上的楚巧玉,小跑地跟着金陵钏出了殿。
殿外隐隐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起驾水仙殿。”
他们刚走,单雷就大步过来扶起楚巧玉,看着她脏了的小嘴,用手轻轻地帮她擦去污秽物,无比心痛地说:“好了,他走了,别怕。”
蒙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露着酒窝含笑着打量楚巧玉,转弯抹角地说:“银雪姑娘当真是个幸运儿!”。
楚巧玉一愣心想:啊,我还是幸运的?金陵钏已当众表明:为报今日之辱,再次见到我就会杀了我,我命在旦夕还是幸运的?不过,好像,真的,似乎是幸运的。今晚是宴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当众杀我,如果私下里我冒犯了他,那怕比这轻微百倍,我也早就死翘翘了。是呀,我是极其幸运的──今天没被当场杀死是幸运的;经过这一闹,不用与金陵钏朝夕相处这更是幸运的。往后,我只要不让他看见我,我还是可以活命的,楚巧玉想。
“太难不死,必有后福。银雪姑娘这面相,是有福之人啊。”韦庆堂马上响应蒙库的话。
楚巧玉只好报以弱弱一笑,暗想:这帮没看过电影的家伙,《死神来了》可不是这么说的──该死的时候没死成,下次死得更惨,还后福呢?面相就更不靠谱了,有的人长得尖嘴猴腮,却心地善良;有人长得慈眉善目,却心肠恶毒;这面相和命运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只能说命运这事谁也说不清。
就在楚巧玉出神的当儿,华劳安说:“事不宜迟,银雪姑娘,为了你的安全,我要把你放到太子都不知道的地方,跟我走吧。”说完,带头走在前面。
未几,楚巧玉听到单雷急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多谢华神医相助──银雪请安心等我的消息。”对于单雷的告别,楚巧玉没有勇气回头。
少时,他们来到了一辆马车傍。华劳安对楚巧玉说:“我怕夜长梦多,你马上就走,委屈你跟着我的助手刘通谋走吧,他会带你到要去的地方。”
“嗯!”楚巧玉应,但心理却想:该不该和他说一下,我肚子饿了。之前那个瘟神在,我没感觉,加上刚才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光了,现在好饿。但生性隐忍的她什么都没说,上了马车,就跟着刘通谋走了。
马车一路向北,已出了城,不知还要走多远,楚巧玉饿得晕晕乎乎,几度睡着了又醒来。当太阳初升,楚巧玉已饿得浮想联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新解了。可惜呀,昨晚打包点吃的就没有如今的可怜样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假。但为什么自己也对刘通谋说不出自己很饿这种话来?思量再三:一餐不吃又不会饿死,再说这一路总不至于不吃不喝地赶路吧。
是不会死,但会半死不活,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得饿慌。当中午来临,楚巧玉已饿得七晕八素,当刘通谋给她几个难以下咽的干粮时,她像品尝鱼翅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刚吃完,就又赶路了,楚巧玉不知还要走多久,只知道已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路越来越偏僻,越来越陡峭。当天半夜,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古墓山庄。
古墓山庄三面环山,一面是湖。山高上千米,山上四季共存;湖一眼望不到边际。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在西山的悬崖边上,因此看似没有生机,却是别有洞天。
古墓山庄可以说是一个制药厂,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药师,最差的也是个大夫。山庄里一共百来号人,有人负责上山采药,有人负责制药,有人负责种药,还有人负责解药。他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楚巧玉来到这里后,被安排在一个种药人身边打下手,没人知道此人的真实姓名,只听大家都叫他珍药老。此人非常矮小,腰很弯,看起来与当下辛勤劳作的老农没有任何区别。但他却能在同一块地中种出需要不同气候的植物,而且四季不分。
慢慢地,楚巧玉发现这个山庄都是奇人,怪人,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沉默寡言,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被环境熏陶,好在她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一俩个星期不说话也没什么。
楚巧玉一度很好奇这个山庄的主人是谁,因为这个古墓山庄不像是刚建立的,它应该是在楚国被灭前就有了。但如果主人是金陵钏,华劳安为什么会认为她在这不会被金陵钏发现。如果不是他,是谁敢背着他在这里建立制药厂?
楚巧玉最后的结论是:不知是那个有权有势的金国人在这以某种瞒天过海的方式建立的秘密基地。总之,这个山庄的秘密很多,山庄里好像人人都不太正常,最正常的算那个精神病。(当然,自己除外,楚巧玉这样想。)
那个精神病叫李奎伍,他个子很高,却身材干瘦,他有高高的颧骨,宽厚的嘴唇。
他有精神病人最基本的毛病,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只要拿出账本叫他算,他立马清醒,不管多复杂,多麻烦的账,他都能很快分门别类地算好,而且不会出一丁点儿错。
山庄里只有李奎伍会对楚巧玉表示友善,这也是楚巧玉为什么会对他的事比较了解的原因。可三番五次在路上偶遇,他却不理人。后来,楚巧玉才搞明白,原来什么事都只能由他主动,别人主动他是不买账的。
听说,李奎伍以前是很正常的,自从他三次高中举人后才疯的。第一次考,他的试卷被人调了包,有人代替他成了举人,当文章公布后,他到处去闹,却无人理他;第二年他又一次高中举人,却因为他之前的“不良”事迹,被放下榜;这次打击太大,以致于第三次他考得很差;第四次考已是四年后,他又一次高中举人,这次本来一切正常,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他自己却在揭榜的当天疯了,之后就失踪了。
不知是谁发现了他算数的奇能,把他安置在了这里。
但没有多少个人知道李奎伍其实并不是因为考取举人发疯的,是因为爱情。在落榜那年,他巧遇心爱的姑娘,他俩刚结婚不久,那姑娘就发现自己快死了,为了骗开李奎伍,她叫他去盐城考举人,等李奎伍回来,那姑娘已死了。李奎伍为自己愚蠢到没能发现事实的真象而自责;为没能在妻子最艰难的最后时光陪她度过而内疚;更为妻子对自己的痴爱而疯狂,而这一切都因为那毫无作用的破科举考试。于是,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日子流逝,楚巧玉日出而作,日暮而息,日子过得相当舒适。所谓的打下手,只是帮拔几根杂草而已。连浇水这种小事,珍药老都不让她插手,他说这些药,非常难种活,异常珍贵,对水的要求很高。她一个对药理什么都不懂的人,帮他越多,害他前功尽弃的几率就会越大。
自己哪有这么笨?不过她也不争辩,在陌生的世界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山庄里不能乱摸乱碰任何的植物,因为那会害自己丧命。山庄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从她懂草药后才知道这些都是颇为珍贵的药材,如:千年人参、冬虫夏草,灵芝、鹤顶红,焚仙草,除魔草……想必种植时花了不少心思。
楚巧玉独居一小木屋,这里除了床,书桌,和一个小衣柜,什么都没有,但是对楚巧玉这个经过动荡、杀戮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她性子肃静,在这里真是如鱼得水,平日里,左右无事,她就静下心来研究自己手中的易容术,经过她细致研究,她发现垂枝梅最有橡胶般的弹性,和它比肩的还有三叶橡胶树的胶乳也可以经过凝聚、洗涤、成型、干燥改造成为填充物,她把这两种天然橡胶做成有无数小孔的软胶,让它即透气摸起来又很有弹性,隔着衣服根本就是肉。当然这是悄悄进行的。
楚巧玉对易容术是越发精通,丝绸上的草药她已熟知,并自己偷偷地研制,试验。她曾经易容成男子走出去,根本没人发现‘他’的异常。这越发让她觉得易容术妙趣无穷,有时碰到不够满意的地方,她还细细琢磨,研究新方法,一时竟有点儿废寝忘食的样子。
四个月过去了,没人来找过她,刘通谋在送她到地方后,就走了。她自己不知怎么走出去,也没想过要走出去。四处都很平静。连她自己都放下了对可能存在的危险的担忧,也希望某人也忘了她的存在。
一日,阳光静淡,她俯身拔除了几根杂草后,蹲下以肘撑膝出神的看着远处雾气环绕的山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她真希望能一辈子都在这里过简单的种药生活。
然而,刘通谋却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