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永和宫里,蓝月也正一边给静贵妃梳妆,一边说着绛雪轩的事。
“她倒是有手段。”静贵妃说着,对着镜子捋了捋鬓角的青丝道“就是不知道这手段能不能用到正途上。”
“奴婢觉得,梅贵人虽然伶俐的很,但是尚缺乏城府,若加以引导,倒是块不错的料子。”
“不错是不错,只怕成了气候,反过来咬你一口。”
“娘娘手里抓住她的把柄,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把柄?”静贵妃说着,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又缓缓攥了个拳头,似乎真抓住了什么一般,“梅贵人啊梅贵人,你真是有趣的很呢。”
正说着,突然有宫女进来报:
“娘娘,绛雪轩的梅贵人来了。”
话音甫落,就看见梅贵人穿了松花绿燕纹织锦旗装疾步走进来,人未开口,先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静贵妃急忙扶她起来道:
“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清欢仍是跪着,并不起身,只声泪俱下道:
“前些日子被禁足,不能前来探望娘娘,今日终于解困,清欢特来感谢娘娘。”
静贵妃脸上仍堆着浅笑道:
“天儿这么冷,仔细跪坏了身子,快先起来说话。”
清欢这才谢了恩站起身来,蓝月便立刻上来扶她坐下。
“不是说皇上在你那里留宿了,怎的这么早就跑来我这里了?”静贵妃不动声色的笑道。
清欢听了低头道:
“因今儿个是除夕,皇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早早起来就回乾清宫了。皇上一回去,我便赶着来了娘娘这里。”
“你我姐妹之间,叫娘娘反倒生分了。”静贵妃仔细打量着清欢的脸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我这里正好有一只老山参,是前些日子皇上赏我的,待会儿给你带回去吊汤喝。”说着对蓝月使了个眼色道:“蓝月。”
蓝月会意,退出去拿山参。清欢笑道:
“谢谢姐姐美意。清欢本是汉军旗出身,不如姐姐如此身份高贵,父亲在前朝也是个闲职,在宫中孤苦无依,若不是姐姐一向垂怜,只怕这会子已经粉身碎骨了。”
“妹妹何苦说这样见外的话,你我有幸共同侍奉皇上便是缘分,谁叫我又单看着你投缘呢。”
“这正是我这做妹妹的福分了。”清欢微微笑了一下,“只不过妹妹对姐姐隐瞒了许多事,今日正是来向姐姐请罪的。”
“妹妹一向纯真磊落,若真隐瞒了什么事,想来也必定是有苦衷的。”
“姐姐说的是。
前些日子,绛雪轩出了那样的事,人人都以为是我所为,恨不得将我定了罪才痛快。在那样的境况下,姐姐竟还能站出来为我说话,我实在是……”
“我也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在这宫中,虽然人人都有自己的计较,可是事事都是要按规矩来的。可如今皇后懦弱,又没有主意,有什么事恨不得还得让溢樟帮她拿法子,有时候我实在看不下,也不得不说上一两句,总不能纵容着一些恶人肆意妄为吧。”
“姐姐真是太谦虚了,妹妹看着,在这宫中能即有管理六宫之权又明白事理的,也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了。所以……”清欢顿了一顿,似乎在下决心,过了一会儿方道“妹妹如今来向姐姐坦白,亦是为了求姐姐帮忙拿个主意。”
静贵妃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她是要向自己坦与尚之隆的私情了,看起来是自己在坤宁宫中的棋走对了。
与静贵妃说完话出来,已是早膳时间。
悦暖跟在清欢后面,见正有太监捧了食盒走过,便道:
“小主昨夜想必也没有休息好,今日又起了大早,应是饿了,这会子膳房应已准备好了早膳,咱们快些回去吧。”
“正是说呢,我也饿了。”清欢说着,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回到了绛雪轩。
回到宫里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又由悦暖伺候着用早膳。
清欢夹了一个栗子糕,轻轻咬了一口,放回锦盘里,悠悠道:
“悦暖,你可知道为何今天早晨我要带你去与静贵妃说事吗?”
悦暖听了,上前一步:
“奴婢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我和尚大人的事,你一直都不知道吧?”
悦暖闻言,跪下身去惶恐道:
“奴婢愚昧,不能揣测小主的心思。”
“我是藏的深,哪里又是你愚昧了呢?你虽不是自幼跟着我的贴身丫鬟,可我瞧着回棠伶俐却有失沉稳,欲雪呢,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唯有你,才担的起事,拿的了主意。我在这宫中没什么依靠,说穿了,不过是靠着与你们相互扶持过日子罢了。”清欢说着,拉她起来,“昨日他来你也看见了,我怕你心里糊涂,故而今日带了你去,也好叫你知道真实的境况。”
说着将她拉着坐在椅子上,悦暖方被按下,便立即站起身来道:
“奴婢不敢。”
清欢又将她按下,笑道:
“没有什么的,只当你我姐妹话家常了。”
悦暖久在宫中,何等聪明伶俐,又跪下身去正色道:
“秦悦暖本是皇上一个弃妃的奴婢,因太后不嫌弃,才指来跟了小主。虽不如回棠欲雪是小主自家中带来的陪嫁丫鬟,但悦暖也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小主,绝无二心。”
“我自然知道你是对我忠心的。只是我瞒着这么多事,你们日日跟着我,只怕有一日有人泄露出去,反倒连累了你们。”
“小主放心,昨夜尚大人来过的事,只我和守夜的太监小韦子看见过,小韦子虽然机灵,为人却老实诚信,也是个忠心护主的,绝不会有异心只消与他打一声招呼便无妨了。”
清欢听了,心中满意,又拉她起来:
“如此甚好,你去替我喊了他进来吧。”
“是。”悦暖说着,便起身出去。
不多时就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太监跟在悦暖身后进来。
一进门先给清欢叩头请了安。
“小韦子,昨天是你在廊下守夜吗?”清欢柔柔问道。
“正是奴才。”
“那你都看见了什么呢?”
小韦子闻言,抬头看了看清欢,又看了看悦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道:
“奴才一夜没合眼,就守着小主的寝宫,什么都没看见,就是在大约人定时分,皇上来了。”
“昨夜明明有旁的人来过,你却为何说没有看见呢?”
“小韦子既然被分来给了小主,便绛雪轩的奴才,生是小主的人,死为小主的鬼,该看见的,奴才一样也不落,不该看见的,奴才便什么都看不见。”
清欢听了,微微一笑,从案上拿起一个十两重的银锭子道:
“听说你家中还有个年过七旬的老母亲,孤苦无依的。今天是除夕,我放你出去陪母亲过个年吧。这银锭子去给你母亲买些御寒的衣物,晚点再去库里挑些老参带回家去,为你母亲熬点汤喝。”
小韦子听了,满目热泪,连连磕头谢恩。谢完恩,便抱了银子一溜烟跑出去了。
到了申时,便是合欢宴。
个个妃子都是打扮的光彩照人、隆重华美,依次鱼贯入了座,等着皇上皇后相携而来,便开始用宴。宴席间,舞女乐师纷呈才艺,目不暇接,十分热闹,康熙看的欢喜,各妃子亦都十分高兴,远远望去,竟真如一个和睦融洽的大家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