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董老师说的这个天,他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啊,按照您董老师的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做儿子、老婆的要是胆敢和老爹、老公争吵,就是违法了三纲五常这宇宙间永恒的道理,那上天肯定要发火,给“灾异”。
可俺老伴天天跟俺吵,俺的那个小儿子每天跟我不对脾气,俺家的小日子不还是过得红红火火!俺家老母猪一次下了十头崽,如果这个就叫做“灾异”,那您再给俺多来点?
……
关于“天人合一”,当时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普通人只要专心一意,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就能打动天。王充对于这个说法,开了一个玩笑:
“您如果拿着一根筷子去撞钟,拿着一根竹片去敲鼓,任凭您怎么用力,这钟和鼓也不会响,不是您不用力,实在是筷子和竹片太小的缘故。您看您吧,高不过一米五八,对于天来讲,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不是您不努力,实在是因为您太过娇小可人,天感觉不到啊。”
夫以筯撞钟,以箅算击鼓,不能鸣者,所用撞击之者小也。今人之形不过七尺,以七尺形中精神,欲有所为,虽积锐意,犹筯撞钟,箅击鼓也,安能动天?精非不诚,所用动着小也。
王充对于“天”的概念,倒颇有点像道家的天的概念,都指的是自然之天。不过道家的老子崇尚极度无为,王充就觉得人还是需要做点事情。就拿种地来说,可不能撒下种子就不管了,任凭小麦水稻青菜萝卜们自己自然生长,还是得精心照顾,锄草施肥什么的(然虽自然,亦须有为辅助。耒耜耕耘,因春播种者,人为之也)。
就这样,王充通过理论和实际,彻底否定了董老师有关“天”的理论。
接着,富有斗争精神的王充继续发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马不停蹄地向着今文学派另外一块占据了社会主流的说法“鬼神之说”发起进攻。
在当时,鬼神之说可以说大行其道,往高了说,孔老师是就是神,皇帝就是神的后代。往低了说,各种小鬼狐仙怪物的故事层出不穷,从上到下,很多人都相信人死了会变成鬼。
对于人变鬼,王充先开了个玩笑:
“您说这从古到今吧,死去的人少说也有千儿八百上亿万了,现在活着的才有多少,这数目差的可忒远了。如果人死了都变成了鬼,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鬼?走一步撞一个鬼?您家里不也装满了鬼,您还有地吃饭睡觉不?”
天地开辟,人皇以来,随寿而死。若中年夭亡,以亿万数。计今人之数不若死者多。如人死辄为鬼,则道路之上,一步一鬼也。人且死见鬼,宜见数百千万,满堂盈庭,填塞巷路,不宜徒见一两人也。
接着阐述了人的肉体和精神的关系,王充又开了个玩笑:
“这人啊,就是这么回事,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哈;眼睛一闭不睁,一生就过去了哈。眼睛都睁不开了,您说您还能干啥啊?!”
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
那么有些人会说,自己亲眼见过鬼怪,对于这个问题嘛,王充也有两种说法:
第一,见鬼是幻觉。
您听过伯乐相马、庖丁解牛的故事不?
话说那伯乐啊,一心一意地学相马,茶不思饭不想,吃嘛嘛不香,最后看什么东西都是马;那庖丁学解牛呢,也一天到晚日思夜想的全是牛,结果三年以后,嗨!你猜怎么着?他看什么都是死牛!
其实啊,他们看不到并不都是活马死牛,只是因为精神太过集中,太过用心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我隔壁家二婶上个月的二小子被那天杀的人贩子拐跑了,二婶的那个心啊,都碎了。天天睡不着觉,吃不着饭,每天都到街上去找,只要看见一个带把的,都当成她家二小子,可怜啊。
所以了,您说您亲眼见过鬼,那说明您心里藏着事啊。您方便说说看上了哪家闺女不?要不俺厚着个老脸给去说个媒,好让您也睡个安稳觉,别成天说鬼惦记着您了!
第二,怪物不是鬼。
您说您见过的是个啥?
毛卷卷的?头小小的?脖子长长的?尾巴翘翘的?耳朵直不愣登的?长的有点像绵羊?
拉倒吧!那哪是鬼啊,那是草泥马!
最后,王充一鼓作气,向今文学派里占据了当时社会统治地位的思想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这就是圣人之说。
当时无论今文学派里的公羊和谷梁如何内斗,有一点是双方都达成共识的,那就是孔老师是天生的圣人,是神,区别只是孔老师有没有做王。而古文学派则坚持认为孔老师不是神,是个普通人。
这就是古今两大学派根本的分歧。
作为古文学派最重要的代表,王充当然坚持孔老师不是神。
王充说孔老师的确是圣人,所提倡的那套周礼也没什么不好,但所谓的“圣人”,只是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罢了,而这个聪明又来自于后天的学习,要说天生就是个万事通,那是纯属胡扯。
所以孔老师绝对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努力学习的聪明人。
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王充采用的方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就是用孔老师自相矛盾的地方,来说明孔老师有不少普通人的缺点,因此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说简单点,就是来找茬。我们就来看看王充是怎么来给孔老师找茬的。
第一茬:
您说孔老师这人吧,对人可不太地道,有一次孟懿子毕恭毕敬地去请教他,“夫子,请问您什么是孝道?”你猜他孔老师怎么说,冷冰冰地就说了俩字:“听话。”
过会儿樊迟过来了,孔老师赶快拉着樊迟说:“刚才孟懿子来问我什么是孝道,我只告诉他两个字:听话。”
樊迟没搞明白,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孔老师这次回答的那叫一个仔细啊,父母活着的时候要如何如何,父母去世了要如何如何,对父母的话应该如何如何,对父母的想法应该如何如何……(此处省略5000字)。
这樊迟要是不问的话,孔老师是不是就打算用俩字来糊弄人了?要知道孟懿子还没樊迟聪明,连樊迟都搞不清楚,他孟懿子能整明白?!这不是误人子弟吗?!还说什么有教无类,我呸!
第二茬:
还有啊,有一次宰我不过是连夜赶路太过辛苦,白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打了个瞌睡,孔老师就把他骂得狗血喷头,骂的那叫一个惨啊,说他朽木不可雕也,如同粪土一般。看把这孩子给吓的,小脸都绿了,可怜的孩子噢,蜀黍抱抱……
您孔老师一边自称诲人不倦,怎么又一边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把人一棍子打死?分明是说一套做一套!
第三茬:
还有呢,有一天子贡跑去问孔老师,说:“夫子啊,您说吃饭、打架、诚信这三者非要去掉一个的话,去哪个呢?”
孔老师想了想,说:“去掉打架。”
子贡又问了:“那要再去掉一个呢?”
孔老师斩钉截铁地回答:“去掉吃饭!自古以来,饿死个吧人算个屁,要是没有诚信,整个世界就会毁灭!”
那俺想继续替子贡问一个问题:“要是把吃饭去掉,老百姓可就都饿死了,夫子您准备去黄泉地下树立诚信吗?”
……
像这样在孔老师语录里面自相矛盾的地方,王充一口气找了十八处。这些足以证明,孔老师实际上还是一个有着不少缺点的普通人,绝对不是神仙。
王充的这一系列进攻,终于以三比零的骄人战绩宣告胜利结束。
古文学派在主将王充和其他领袖的带领下,一直坚持以科学的怀疑精神,反对偶像崇拜,和今文学派在各个领域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虽然他们始终没有占据官方的舞台,但在民间,影响却逐步扩大,最终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笔。
在王充和古文学派斗争精神的鼓舞下,其他被废黜的五大门派的后人们也深受激励,重新拾回了祖辈的经典典籍,纷纷开始绝地反击,开始了自己的复兴之路,其中最为成功的,是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