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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瞒天过海(3)

陆祚英根据张仲人的吩咐,来到灵堂,让人将装着小陆铭身体的棺椁抬出来装到了马车上,自己便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亲自赶车向着皇宫的方向驶了去。

来到宫门之前,还不等陆祚英自报家门,负责宫禁的禁军统领便早早将他认了出来,一路小跑,主动过来询问。

陆祚英此行是为了帮助自家儿子脱困,说白了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小皇帝周睿这里行一招瞒天过海的险棋。

虽然目前为止谁也不敢确定那两个在帝陵道上痛下杀手的死士究竟是谁派遣来的,可这位与妖星降世的预言有着最直接联系且又疑心重重的天子绝对是跑不脱的嫌疑人之一。只有让他彻底相信陆铭已死,再不会对天子之位产生什么威胁之后,张仲人接下来的事情才好进展。

眼瞧着禁军统领来到跟前了,陆祚英便将马车拉停。只见他翻身跃下马车,也不搭理那统领,对着宫门倒头便拜,吓得那统领连忙闪到一边,生怕一不小心让他拜到了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禁军统领站在陆祚英旁边可谓手足无措,吃不准这位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倒底要干嘛。自己是既不敢擅作主张让他将棺椁拉进皇宫,又不能得罪了这尊惹不起的大佛,只好一边出言询问一边让手下人飞速进宫报信,让这座宫城真正的主子来定夺了。

报信的禁军很快就将消息带到了周睿那里。

这位正在赏花饮酒的天子一听说陆祚英带着棺材来了,心头之火莫名腾起。只见他将手中酒杯摔了个稀烂,大骂道:

“他带着棺材进宫来想干什么?还当自己是在太湖似的可以无法无天吗?眼里简直没有朕这个天子!让他给朕滚!”

报信的人被周睿这阵仗吓得不轻,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要出去。

“慢着!”周睿忽然将他叫住,问道:“朕问你,你看到这老狐狸带来的棺材里装着他儿子的尸体没有?”

“属,属下没瞧见……”

报信人哪里知道棺材里面到底装了啥?话说整个京都城里,除了这位脾气不好的天子之外,谁还敢让堂堂陆家宗主把棺材打开来检查的?

周睿见这禁军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发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轻骂了一声“废物”,便让他先退到了一旁去。

“你说朕该怎么办?”周睿扭头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太监发声问道。

太监低头折腰,轻声回答:“这事儿得陛下您来定夺,老奴可不敢多嘴……”

说完话,他接过宫女重新送上来的酒杯,稳稳当当的将酒斟满,递给了周睿。

周睿眯着眼睛慢慢滋溜着杯中美酒,缓缓说道:“依朕看啊,你才是老狐狸!每次遇到问题,推得比谁都干净!”

这太监只是低着头掩嘴偷笑,也不回答周睿的问题。

周睿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骂道:“瞧瞧这模样!像是偷吃了几斤蜂蜜似的!朕骂你呢,还把你美着了?”

太监答道:“陛下的话呀,在老奴这边听来可比蜜还甜哩!”

“老东西!越老越不正经了……”周睿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说道:“你说这陆祚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发现了杨蛟文两兄弟是朕派去的了,来找朕麻烦呢?还是想干嘛?带着棺材进宫,这唱的是哪出戏?”

周睿还在这边猜测陆祚英的来意,那边头又有一个禁军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报信。直说陆祚英跪在宫门口,大呼对不起先帝送子鸿恩以及陛下跟太后的抬爱!现在带着孩子尸身来向陛下请罪!

周睿是越听越疑惑了,这个声名远播的陆家族长一出接着一出,到底要干嘛?

听那报信的禁军说完之后,周睿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便转头对着那老太监笑道:“想得多不如做得多,走吧,随朕去会一会这位名动天下的大族长。”

话说这老太监是打周睿出生起便一直侍奉他到今天的老奴才了,在周睿还是五皇子的时候没少教给他一些阴损害人的后宫伎俩。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周睿能成功扳倒原本如日中天的大皇子周芝,这个姓高的老太监也有着不小的功劳。

因而周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老太监高公公便立即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喝一声摆驾!便跟在周睿身后一起来到了宫门这边。

“陆卿你这是何意?快快起来!”

人未到,声先至。只见周睿甩开了众多随从,快步跑到陆祚英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臣有罪!愧对陛下呀!”

陆祚英眼见皇帝亲至,哭喊着又要下跪。

周睿一把将他搀住,问道:“陆卿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别急,说出来朕给你解决!”

陆祚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道:“臣愧对陛下!对不起先帝圣灵送子的浩荡鸿恩呀!”

周睿假意打量了一眼马车上的棺椁,明知故问道:“你把朕都说糊涂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祚英随即便将帝陵道上的事情说与周睿听了,然后又请罪道:

“都怪臣一时糊涂,擅自让人将孩子带来京都,才招此祸事!没能谨遵圣谕让他前去面见太后,臣对不起她老人家的厚爱呀!”

周睿先是作出一副震惊的神色,继而转为忧伤表情,出声安慰道:“丧子之痛,宛若剖心割肉,朕感同身受,爱卿要节哀顺变呀!至于爱卿所言,其实大可不必自责,天降祸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你放心,这事情朕一定派人彻查下去,还你一个公道!

皇城之地,天子脚下,贼子居然敢如此猖厥,朕也深感耻辱!”

说到这,周睿扭头对着高公公吩咐道:

“高公公,你一会儿传旨下去,让京都府尹马上查下去!还有,帝陵道归御林军接管,出了这等事情当职官员谁也推不了责任,一律革职察办!该收监的收监,该问罪的问罪!主管将军收押天牢,发配漠北!”

陆祚英没想到周睿居然敢如此发落!此事说大可比天大,说小小如浪花。一旦真要处置起来,那涉事官员和差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指不定整个京都官场都要被重新洗牌,各大家族权贵安插在朝堂上的人手说不准全得出局!

“好一招借力打力,借刀杀人!”陆祚英暗暗想道。心里对这个看着年轻的少年天子不免又增添了几分忌惮。

虽然因此一事少不了要牵扯出许多无辜的人,陆祚英的心中也多有不忍,但为了自家儿子能够成功逃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哪儿还能顾得了这么多?

在京都这潭泥泽中,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尘不染?

于是陆祚英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对着周睿再度叩拜。

周睿将他扶起,说道:“爱卿身居要职,乃是我大周天下的股肱之臣,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切莫伤心过度!这个天下还得仰仗你呀!”

陆祚英抹了一把眼泪,答道:“臣谨遵圣谕……”

周睿轻拍他肩头,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可惜了朕那小兄弟了,还没来得及瞧上一眼……”

陆祚英道:“不瞒陛下,臣此番不顾礼法,斗胆带着棺椁闯进宫门,只是想隔着这点距离,让他拜一拜惦记着他的太后跟陛下……哪怕只是微臣替他遥遥跪拜,也不枉陛下跟太后的一番抬爱了……”

周睿点点头,轻声道:“爱卿有心了……这番心意,朕会帮你转达给太后的。只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终究不好看到这幕伤人的场景,朕就不让你进宫去了……”

陆祚英答道:“微臣明白……待臣一会儿再替这孩子给陛下跟太后磕几个头,便带他回太湖去了!”

周睿看了看棺材,问道:“太湖路远,只怕不太方便吧?”

陆祚英黯然道:“毕竟是陆家血脉,好歹要让他入了祖坟!臣已经想好了,太湖路远,带着孩子尸身只怕还没赶到便已腐臭。但是他毕竟是先帝送来的血脉,臣不敢擅自处置,所以想来向陛下求一道圣旨,允许臣先将他火化了,再带着骨灰回太湖安葬……”

周睿听到陆祚英这么说,心头思绪翻涌,点头道:“爱卿说这话便是见外了……孩子毕竟是你的骨肉,你自行安排即可,朕准了!”

说完又对高公公吩咐道:“高公公,一会儿你就安排下去,就按照皇家规矩来办,一定要让朕这小兄弟走得安稳风光!”

“老奴领旨!”高公公明白周睿的意思,领完旨意后便开始着手安排。

周睿又跟陆祚英说了一会儿宽慰的话,便让他拉着马车先行回去。

这一路上,陆祚英始终沉着脸。跟这位少年天子几次交锋,可真是一点便宜没讨到!要不是因为自己这边有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张仲人撑着场子,指不定早被牵着鼻子走了!

回到陆义忠府上后,陆祚英也吩咐人手开始安排火化一事。没多大会儿,高公公便带着许多宫廷里的司仪赶来,将一切事宜打点得井然有序。

按照皇家葬礼的程序逐一开展后,火化的地点选在了帝陵附近的祭祀场内,让那些其他家族势力的人看得心里多少有些眼红!传递消息的信鸽快马更是如同流星一般,很快便将京都里的事情传到了四面八方!

陆祚英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之下,手持火把,亲自点燃了御赐下来的陈年檀木。

火光冲天,黑烟袅袅。一个时辰以后,盛放着陆铭“尸体”的柴堆便化作了满地白灰。

是夜,钦天监众官员监测天象。只见妖星陨落,帝王星闪烁夜空。

消息传到周睿这里,他长舒一口气粗气,才将握在手中都已有些微热的美酒喝干,然后爬上卧榻,总算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而在京都城的另一头,王淳一从祭坛上缓缓走下,将手中的桃木剑扔到一旁,抬着头对着星空出神许久。

“噗!”只见他吐出一口热血,瘫倒在地。

“陆伯荣,老夫能为你陆家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以后便各安天命吧……”说完了话,他口中仍在喃喃喊着陆家老族长的名字。没多会儿,终于力竭了,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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