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中光线昏暗看不清女子五官,一袭华丽繁琐的宫装显得贵气逼人。
“公...”一个字还未说完,其中的一个嬷嬷抬眼一瞪,徐之虎便硬生生地把后面的字吞了进去。
这少女摆了摆手制止了正要准备行礼的徐之虎,继续对着陈妙真说道:“你就是我宁朝最后一个奴隶,从此你就是我宁国的私人财物了。”
说完,少女轻飘飘地从徐之虎手中抽走那一张契约。
“徐参将,这小子看起来又傻又蠢而且浑身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过既然已经是我宁国的人,还是要尽量养得白白胖胖一些。”少女收好了契约,拿着一方白绢擦着手。
徐之虎并不说话,只是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走了,不好玩。”牢中潮气浓重,少女用白绢掩住口鼻,忽然皱了皱眉头。
徐之虎连忙躬身,目送几人离开了大牢。
“小子,看开点,好歹马上就能出大牢了。等过两年及了冠,就好好听候国家差遣吧。今日犯下的罪欠下的钱,日后慢慢偿还吧。往好处想以后你就是‘宁国的人’,走到哪里都代表着我宁国,虽然...嗯,虽然只是个奴隶。”
徐之虎叹了口气,安慰起还在目瞪口呆中的小道士。
...
小乞儿没有名字,很小的时候乞儿问过娘亲为什么自己没有名字。
娘亲说乞儿没有爹,所以也没有名字。
娘亲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还常常一个人饮酒,喝得醉了就会打乞儿,不过有时候却是抚着小乞儿的脸默默流泪。
娘亲常说被一个人害了一生,叫乞儿将来一定要找这个人报仇。
后来,郁郁寡欢的娘亲撒手人寰。年幼的乞儿从此流落街头,只能靠些残羹冷炙活命。
娘亲给小乞儿留下一柄刀,刀呈弯月状,名叫“离愁”。可这把刀实在太大了,乞儿便将刀藏在城外的一处荒宅之中。
一天荒宅之中来了一位中年人,中年人显得有些落魄,他呆呆地看着这把刀,不知为何就流下了眼泪。他送给乞儿一本陈旧的青皮册子,册子上写着“南寰御极”四个字。
小乞儿从这本《南寰御极》上学到了以气御刀的方法。可乞儿很矛盾也很害怕,因为他知道若是拿起这把刀总有一天要去杀一个人。
这个人名字叫南熙正。
这是小乞儿第一次用这把“离愁”,只要拿起这把“离愁”,乞儿就会想起娘亲,心中总会升起一种莫名的难过。
即便那天被朴毓明抓走,小乞儿也未曾想起用到这把“离愁”。这把刀实在太大了,大到比身材娇小瘦弱的乞儿还高出几分,根本无法携带。
小乞儿紧握弯刀“离愁”,另一只手用麻布一圈圈地把刀柄和手腕紧紧缠在一起。随后找了片残破的青毡裹住刀身,拖着刀便朝江宁大牢而去。
那天阳光正好,为何你偏偏走过来对我温柔一笑?
如此,陈妙真,我来了。
宁朝律法,擅闯大牢者,死罪!
...
“来者何人?天牢重地,速速退后!”持着长矛的官兵大声喊道。
城东大牢门前,来了一个身形瘦弱的乞儿。乞儿拖着一丛青毡,青毡拂过地面却留下深深的痕迹,并且发出一种暗哑的摩擦声。这声音听着就像受伤的野狗在低声嘶吼,让人心慌。
乞儿并不答话,一把掀开青毡,露出一把巨大到难以形容的弯刀。
“敌袭!”
顷刻间,围上来一队官兵。官兵们手持长矛团团围住乞儿,矛头寒光闪烁。
“让开”乞儿说道。
“你想干什么!?”官兵中的一名队正问。
“劫狱”乞儿不想废话。
“你要劫谁的狱?”那队正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话没问完,乞儿手指一勾,指尖“嘶嘶”作响,一股气流攀附上了刀柄便如同扎根的脉络。
巨大的弯刀开始不停颤动,发出一阵奇异的蜂鸣之声,仿佛其中蛰伏着一只上古凶兽。
乞儿右手拖刀,身体前倾,以肩带腕,这刀尖开始缓缓离开地面...
“南气宗的御刀术!停停停~啊!”那队正大声嘶吼,可惜此时的小乞儿根本就听不见。
下一刻,一片眩目的刀芒闪过,官兵们手中的精铁长矛瞬间被一分为二。可这刀势仍未停歇,继续旋转加速,一轮快过一轮,狂暴四散的气流竟然如同飓风一般。此刻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人御刀还是刀御人,飓风旋转倾轧似要绞碎前方的一切。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快点远离!去喊大人!快!”队正大声吼道。
“大大人,有人劫狱!”一名官兵闯进了内堂,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狱司才放了陈妙真,而徐之虎正在一旁开导着心如死灰的小道士。
徐之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大骂道:“什么?有人敢劫狱!?老子人还在江宁,哪里来的狂徒?吃了猪油蒙了心么?走,去看看!”
弯刀掀起的飓风已经停下,乞儿的内息用尽,只是勉强撞开前门闯进了内院。
场中一片狼藉,院内的树木和放置军械的落兵台全部被绞得粉碎,地面上到处是纵横的刀痕和残破的器物。
小乞儿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手腕处缠绕的麻布早已断裂,已经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离愁”。
徐之虎认识乞儿,冷哼了一声,回头瞪了陈妙真一眼。
队正上前对着徐之虎附耳说了几句,徐之虎先是面露惊色,随后眼中竟然隐隐透出一丝喜意。
陈妙真看到徐之虎脸上逐渐露出了似曾相识的奸笑,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乞儿此刻发现了徐之虎身后的陈妙真。看到他安然无恙,眉心一松,早已握不住的刀柄就重重砸在了地上。
陈妙真,你不会孤单的。就算世间都把你遗忘,可还有一个人,在拼命地走向你。即便是飞蛾扑火,即便下一刻就是分离。
劫狱是死罪,手中已无刀的小乞儿站立不住,跪坐在地面。
“为什么?”陈妙真走上前,轻轻问了一句。上一次见面陈妙真也是这么问。
“我们是朋友啊。”
还是一样的答案,小乞儿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
“嗯”陈妙真点了点头,笑得很温暖。
“陈妙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帮我想得名字呢,现在告诉我吧,再不说我怕来不及了。”小乞儿忽然红着脸,小声地说道。
“不会的,一会再告诉你。”陈妙真笑了笑,目光中尽是决然。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