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的质问,赫连春水并没有欺骗她老实的回答,“是,我害怕你会出事。”
安紫薰有些厌恶的将他的手推开,他再一次飞快地紧紧握住。
“这个孩子是赫连卿的!”她静静的看着不肯妥协的他一字一句道。
“不管这个孩子的爹爹是谁,孩子的娘亲是你安紫薰,我赫连春水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娶你,其他的我不管!”他说的又快又急,生怕她会打断自己的话。“这些天我们在一起,阿薰你是知道我的心意…”
他想说那一夜相见,他吻上她时,早就认定了她,赫连春水开始后悔那次,为了亲近她,借用姬云裳的外貌与声音,他想知道自己在安紫薰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位置。
“别说出来,春水,我给不了你这些!”她阻止着他的话。
怔怔的听完阿薰的回答,赫连春水却没有放开紧握她的手。
“你也说过你的脑袋糊涂了,以前我和你的事估计也不记得。没事的阿薰,我可以等,等你好起来的那天。”他绽开微笑,低声哄着她。
阿薰弄不仅记忆删除,甚至还误以为救她的人是姬云裳,他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办法做到的。
他说,侯爷我能令安紫薰爱上我,也能令她爱上你!
只要找到姬云裳,将阿薰缺失的记忆找回,他不信以往的情意留不住阿薰,她腹中的骨肉是赫连卿的不假,当他知道时心中确实难受过。
可他爱阿薰,就会爱她的一切,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等孩子出世,他会当做自己亲生骨肉来疼爱,不用告诉孩子亲生爹爹是谁,是阿薰生的,他都喜欢。
“春水…”
他立刻打断安紫薰的话,“你是想重新回到赫连卿身边吗?”试探性的赫连春水问道,别的不担心,他只怕阿薰的心中对那个人还会有一丝留恋。
安紫薰不语,再回到赫连卿的身边?
“我现在只想着我爹娘的安危,西楚皇室如今出事,若是真的被太子继位,安家不知道会落到何等地步?我娘亲…”
为人子女者,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亲情,如今安家面临危机,她还能为爹娘做些什么?
她不会独自躲开远远的,她不能看着安宗柏出事,那样等于同时要了娘亲的命,她还在苦苦等候安宗柏归来!
腹中的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她低头抚上肚腹,各种情感纷杂在一起,安紫薰最终低低一声轻叹,紧紧拧住眉头。
“要做娘亲的人,别老皱着眉头。”赫连春水抚平她的眉头,“别忘记,我也姓赫连,太子能不能继位并不是他说的算,只要皇上一天还在,局面都会发生扭转。”
见她沉默,赫连春水知道在逼迫安紫薰并不是办法,他扶着她躺下盖好锦被,“镇南王的事情我派人去打听消息,你不用担心。至于成亲的事,我不会逼你。阿薰,我想你知道,无论你曾经发生过什么,我想娶你的心意不会变!”
侧卧的身子微震,听着脚步声远去,她双手慢慢移向肚腹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抱着自己。
一早起来,她就听见院子里声响不断,顺着声音找寻过去,初春金色晨曦里,满院紫色蹁跹,微风拂过,长长垂落的紫藤摇曳多姿,花瓣漫天飞舞成雨,赫连春水着单衣忙活不停,身边放着整齐的木制架子料。
“吵醒你了?”他瞧见安紫薰歉意的说着却喜滋滋的瞧着她一个劲的笑。
一个晚上,满院紫藤…
“喜欢吗?我正在搭架!”见到她满眼的惊喜,赫连春水不由痴恋的望着,他想给予安紫薰最好的!
怔忪间她回神,“很漂亮。”她一时还以为回到家里,偶然有花瓣飞落在脸颊,微微的凉意带着清香,安紫薰心里突然多了一份安定。
“薰,你看!”赫连春水喊道,指着一侧树下隐在花海中垂落的秋千。
“你做的?”她看向春水,他眼里尽是倦意充满血丝却掩不住喜色。
“以后你在这里可以赏花荡秋千。”他拉着她坐上秋千,轻轻推动晃着,阳光从花海缝隙间流泻,照在她脸上,暖暖的好生舒服。
她刚想说什么,侧目瞧见脚下不远放着的东西,“那个是?”还是个半成品的木制东西躺在那里,赫连春水赶忙过去藏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没什么!”
“拿来我瞧瞧。”安紫薰过去伸手拿过来,看样子像个可以前后摇晃的小木马。
赫连春水见她不说话挠了挠头讪讪道,“我照着样子做的,秋千是给你的,这个做给孩子,想着孩子出生后可以玩,确实不好看,对不起薰…”
“你一夜没睡,弄出了一片紫藤园,还有秋千和小木马?”
“我想你会喜欢。”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安紫薰。
“你知道我一定喜欢?!”安紫薰看他期待的表情顿时的失落。
“若是不喜欢,我命人换掉。”他低柔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
“这么好看的紫藤谁说我不喜欢,我只是想到,紫藤并不是适合西楚栽种,不知道还能看几天。”她只是随意的说着,然后指着赫连春水手中尚未有完成的小木马,“快去睡觉,然后快点弄好给我看看,这个样子还真的不好看,我要是不喜欢,孩子就更不喜欢了。”
她瞧着赫连春水发呆的表情,想也不想伸手点在他额头,扑哧笑出声,“真傻!”说着转身径直离去。
一夜之间弄出这番景象确实费了不少功夫,她惊讶赫连春水对她所费的心思!
这一夜她也考虑了很多,她的手始终贴在肚腹上,莫名的她眼眶湿润,此番却是做出决定的欣喜,她的孩子,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孩子…
赫连春水漾开深深笑意,直到她走了不见身影,他收敛欣喜,想起安紫薰的那句话:“来人!”
立刻有人在他身后出现等着吩咐。
“这片紫藤花园好生看守,若是死了一棵,必须马上补上,要是让夫人看见,唯你们是问!”
吩咐完,他坐在秋千上,看着手中的小木马,赫连春水还再回味安紫薰那娇嗔的一幕。
------真傻!
薰,能让你开心,再呆再傻的事,我都乐意做!
初春时节,阳光明媚温暖令人骨子都生出酥软。
安紫薰精静心在这里调养身体,她有寒症,在船上的时候发作过一次,在南海她问过木棉,这病难以好的彻底,平时就要注意,尽量减少发作的次数。
她想着这几个月尽量在发作时不要吃药,对孩子也有好处,所以乖乖的接受赫连春水对她的照顾。
她并不厌恶春水,她对他有种早就认识的好感,加上相处多天,安紫薰逐渐放松戒备。
“薰,你的脚真好看。”他亲自帮她穿鞋袜,生怕她动一下就会伤了身子似的。瞧着她雪白的天足玲珑可爱,他眼光流连不由赞叹。
安紫薰脸颊烧红一片,“我自己来穿好了,不用麻烦!”他表明了心意,她并没有给出答复,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些亲密的举动。
下人正巧进来,赫连春水看完比划的手势点点头转身对安紫薰道,“我出去一下,等会我再来陪你出游。”
他离开安紫薰住处,朝着大门方向走去,远远的赫连春水瞧见那雪色衣衫的人影,那般卓越清雅,怎能不记得他是谁!
等了好一会安紫薰不见赫连春水回来,下人交给她赫连春水留下的一封信,大意是他有事出去,让她在府中安心休息,他会尽早回来。
“是谁来找侯爷?”她问及送信的下人,那人摇头比划着表示不知。
“我想出去走走。”她说着起身。
那人立刻阻止不断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去。
“我会和侯爷说,是我自己的意思与你们无关。”在府中春水对她确实照顾,不过碍于这里是西楚边界,所以一般她出去,都是他直接吩咐府中的人随行。
打着手语依依呀呀阻止她的人,在张口间,安紫薰瞥见他的舌头是被硬生生勾断,心中一惊,这里伺候的人皆是不能言语,安紫薰一开始住进来就觉得奇怪,却没有问过赫连春水原因,只听说都是天生如此,可看这手法分明是人为造成。
春水为人温和细心,安紫薰一时不能将这些联系到他身上。
见她不再要求出去,那人才松口气的退下,安紫薰瞅着身在的院落,她原先担心住在春水这里本就会给他带来麻烦,这些天却并没有听见外界有什么动静,似乎这座院落将她与外界重重隔离得不到一丝消息。
赫连春水回来,见到安紫薰在紫藤园中小憩。
“回来了。”她睡眼惺忪,随意揉几下慢慢起身。
“怎么不到屋里睡,这里会冷的。”他立刻脱下外衫披在安紫薰肩头歉意道,“本来说好陪你出游,不巧有要紧事情耽搁,真是对不起害你等到现在。”
安紫薰笑笑,“你不是托人带信给我了吗,既然是要紧事当然以此为重,再找日子出游就是。”她指着一侧石桌上备好的菜肴,“菜凉了,我让人给你热一下。”
一桌菜肴精致,赫连春水一吃就知道是安紫薰的手艺,她还备下一壶桂花酿替他斟在杯中。
“怎么兴致这么好。”他问着,也要替她倒上一杯。
安紫薰抬手按住他倒酒的手,“我不能喝,对孩子不好。”
他听闻怔了下,随即道,“瞧我糊涂了。”说着他夹了一些清淡的菜给安紫薰,第一次他和她这般悠闲的在一起用晚膳。
岁月静好,赫连春水希望这一刻的美好,如果能永远的停住那该多好。
只是…
他安静的享受这一刻宁静之美,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这酒是纯酿本是甘甜美味,喝多了赫连春水却觉得有些苦涩,亦如他的心情。
“看来白天你是忙累了,喝了这么些都不知晓,这酒后劲醉人的!”她夺下他手中酒壶,“最后一杯。”
微醺醉意下,他眼中的安紫薰身影不甚清晰,却听得她声音悦耳,比这酒还醉三分。
“阿薰,你这样对我好,就像我妻子!”赫连春水身子控制不住的晃动,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纤细滑腻的肌肤他心中一动,顺势他想去抱她。
“你醉了。”安紫薰不动声色避开,还是被他拉扯到袖口。
“醉了好,酒后吐真言。”赫连春水身子不稳扶着桌子嘀咕着一句,仰起头瞧着月色下她明媚清澄的眸子,那双眼睛,即使过去十余年,她的容貌不复当初所想的那般美艳,可每每瞧着这双眸子都能令自己怦然心动。
赫连春水怔怔的看着她酒意正浓,白净的脸因为酒意上涌红的快要滴血,他装傻十多年,时间久了似乎对谁说话都真真假假,难得有真言。
回到西楚与她相处的日子,他曾经深深的嫉妒赫连卿,甚是每一个靠近安紫薰的男子,他们可以表达真实心意,而不像他,只能装作一个十多岁孩子来换取她的注意。
连一句发自真心的喜欢,都被安紫薰看做一句孩子的戏言。
他装成姬云裳骗她一次,换的一刻温柔相对,如今,她真实的在他身边,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
“我以后若是半点对不住你,就、就不得好死!”赫连春水颤抖着声音突然大声的说道,“真的,我说真的,阿薰,我宁愿死了,也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醉意不轻,站起身踉跄步子,安紫薰伸手扶住他,又担心他醉的厉害她一个人扶不住,忙着四下叫人来帮忙。
赫连春水听得她声音,伏靠在她肩头不断低喃道,“你信我,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赫连春水猛的张开眼睛,即使梦中,他还是清楚记得白天所发生的,一字一句他刻在脑中。
万万没有想到,找到他这里来的人会是太子赫连琛,这里的地方隐秘,他想尽办法令外界与这里隔离,也看住阿薰不能随意走动。
还是被发现了踪迹,所幸的是赫连御风还健在,赫连琛想登基称帝还有顾忌,弑父这一举动乃是天理不容,不到万不得已他料定赫连琛不敢走这最后一步。
自然其中一个原因还因为赫连卿,西楚皆知他是最得宠的皇子,他手中有半数兵权,虽然被困安宗柏手里行动不自由,可他一天不死,对赫连琛就是威胁。
太子琛也怕赫连卿万一逃脱就会反攻西楚,他命令不了安宗柏杀赫连卿,这份担心害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所以更不能轻易失去锦州的支持。
蛮荒的锦州,在十多年里,早已不是当初的破败,十万精兵秘密筹备多年。
您是想开始动手了吗?赫连春水心中暗暗猜测,有一个人在这十多年默默忍耐着,终于到了等待良久的时刻吗?
“春水,头还疼吗?”安紫薰轻柔的问候打断赫连春水的思绪,她绞了帕子递给他。
“不疼了、不疼了…”他牵动嘴角笑笑,有些觉得不能心定。
安紫薰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说,“我想起来西楚有间灵谷寺,据说很灵验,今天正好是初一,你陪我一起去吧。”
灵谷寺,赫连春水想起就是在灵谷寺下山的路途他遇见了阿薰。
他笑了笑,“好,我陪你一起去。”
安紫薰满眼笑意,“那我去准备,你喝了醒酒汤休息会我们就走,头柱香据说最灵验,试试我们能否抢到!”她忙不迭的说完转身回去准备。
出了春水的厢房,安紫薰脸上满满笑意褪去,对春水撒谎隐瞒事情,她内心歉疚。
可如今,她直觉有些事情不对劲,得不到一点外界消息,她心中隐隐的不安扩撒的越来越大,爹爹娘亲…
安紫薰握紧手掌,冰冷一片!
佛堂正殿梵香袅袅,却不准香客进入,听闻是来了宫中的贵客在此参禅礼佛,住持亲自主持法会。
“这里有姻缘连理树,阿薰我们去挂一个吧?”既然不能入正殿,赫连春水提议,目光转向她等着她的回答。
安紫薰脑中闪过,一株参天连理树上系满求来的姻缘签,回到西楚这里,她脑中经常会浮现与以前有关的一些记忆片段。
虽然很少,却非常清晰,灵谷寺她只怕是来过这里…
“那就去看看吧。”她应下赫连春水,来这里一路,她找了机会留下与南海联系的记号,最多一天,南海的人就能找到她。
在消息都被封闭的环境里,她寝食难安,这么做有些对不住赫连春水想保护她的好意,可眼下的情形紧迫,她不能再忍受!
连理树下,她见赫连春水诚心祈求念念有词,表情十分认真将所写的签文系在树枝上。
曾经,也有一个人与她同站在连理树下,那个人的影像与赫连春水渐渐重合起来,她心好似被重锤砸中,猛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