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空气,混着海水的咸冲进安紫薰鼻腔中,口鼻中更多的是那熟悉的龙涎香味道,那个男人素来喜欢这样的熏香。
冰冷柔软的唇依旧覆盖在她双唇,甚至他开始进一步的深吻着。
猛的推开沉醉其中的男人,安紫薰用力擦着嘴唇,“赫连卿,没死就赶紧上去!”
“你刚才差点死掉。”赫连卿见她擦着被他吻过的唇,心中不快。
“那也是被你害的!”她冷了脸,甩开他伸展过来想搂住她的手臂。
赫连卿心中一冷,被他害的?
她一声不吭就跑去底层,他记得她不会水,之前在太子府掉落池塘里差点被淹死。
他不知怎的就乱了,丢下身边的人,在纷乱人群里找寻她,船底断裂进海水,他几乎是搜遍了每一个船舱不见她。
幸好三生蛊能令他长时间在水中闭气,刚才海底她突然寒症发作,他才能渡气给她。
“去问谢陌年那个疯子,因为你下底层找我,差点没杀了我才开心!是他一掌打的我落入底舱,还有赫连孝那个家伙也是帮凶!”她冷哼道,“你们姓赫连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不可理喻的混蛋、疯子!”
她说完,朝着不远处的商船游过去,远远的瞧见有船只靠近商船了,她先是惊喜,却突然一愣,这船只不像是南海的?
赫连卿一并过来,“安紫薰,你会水。”他突然开口道。
“是啊,我是骗了你怎样?想找我算旧账?”她回过神,忽然想起往事,回答的相当干脆。
太子府那次,她被花浅幽陷害落池塘,在水中憋到快坚持不住,赫连卿硬是为了试探她真假,撑到最后一刻才肯下水救她出来。
他听了没有出声,安紫薰的娘出身海寇,他曾经是为了试探她底细才没有加以援手,不过那次之后他便记下她不会水一事,加上寒症,赫连卿下令不准她靠近任何有水的地方。
这次准备出游打着带她回门的借口,实则是绕道去湘陵见当年渔村还幸存的人,所以花浅幽不能不带上。
记得自己失足落入极其寒冷的水潭,救下他的女子水性非常好。浅幽是渔村长大,自然是会水,且身有寒症,这些也是令他当初确定的理由之一。
方才他见安紫薰在水中可以闭气良久,加上她对海域的事非常了解,之前白天,她四处走动,看起来像是在海神会热闹,可阿孝告诉他,她将几层船舱走遍,似是再找什么?
狩猎时,她告诉他有人想杀他,他极少相信别人所说,却听了她的话。
她怨他不曾相信她说的话,曾经确实不信任过她,可那晚,她奋不顾身替他挡住暗器受了重伤,他心中对她的感觉已经有些不能自控的发生一丝变化。
不信她,他怎会给她虎符,因她被杖责,带她去母妃的地陵;他生辰,他不会想要她等他,不会不听小鸾送来的消息就匆匆回去找她;更不会见到她写的和离书时,愤然撕碎当着她吞下…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手段了得,甚至知道关于他极秘密的一些安排布置,他的身边确实有内奸。
寥寥几人,他心里渐渐有数,他按兵不动,就是再等一个时机,将明里暗中的那些人一起捕在准备好的网中。
赫连卿此生不能忍受欺骗、背叛,想利用他的人不是没有,不过最后的下场都是尸骨无存!
同时,他要令身边真正对他好的人,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商船游去,突然地赫连卿从后追上她,莫名其妙的拉住她。
她以为这个男人又要发什么脾气,都什么时候了,她真的无暇与他再纠缠,直接手肘朝后撞去,海水有阻力,这下其实并没有太大力,她却听到赫连卿闷哼。
他捂住被她撞着的心口顿时皱眉,之前伤口久未有愈合利索,她这一下撞在痛处,八成是伤上加伤,真是奇怪他居然会疼的厉害。
“你到底想干嘛?快点过去,再泡在这里,我会冻死,可不比你王爷有三生蛊护体。”她回头瞧了他一眼道,见他面有痛楚。“你还好吧?”
她力气用的不大,平时与赫连卿动手,她从未赢过,手脚反而是被他捏的红肿或者淤青,他对疼痛感觉很麻木,因为有三生蛊,他身体易于常人。
不过轻轻一下,至于他痛的皱眉?还是…
狐疑的,她见赫连卿捂住心口,对了,那里被发簪伤到,伤势恢复的出奇的慢。
赫连卿斜睨她一眼,冷冰冰的道,“死不了。”接着眼神似有似无的朝一侧海面看去,不由一动。
猛然的,赫连卿没入海水游到安紫薰身边,推着她前行。
她先是一惊,不过察觉到他没有别的意图,也就任由他去了。
相离着很远的地方,赫连卿瞧见有人影晃动,朝着他们这里过来,游的很慢,在暗礁处来回穿梭避让。
赫连卿再往深处看去,刚才他没有在意,如今用心仔细再查看,有些吃惊。
这一片暗礁海域皆是布置满了很多细如发丝网状的东西,隐藏在黑暗里,那几个人影之所游的很慢不住的穿梭,应该是在避让那东西。
他沉思,手里力道加大,将安紫薰飞快的推着向前,她的脚踝受伤了,有一道形状很奇特的伤口。
“三嫂、三嫂!”商船甲板上赫连孝眼前一亮,借着越发靠近救援船只发出的光亮,他看到不远处正游过的人,是安紫薰!
他一呼,原本守在原地不动的谢陌年陡然身形一跃,几步飞奔而来,迎风而立站在围栏,冷冽目光在海面搜寻安紫薰身影。
并不见卿儿,他皱眉高呼,“卿儿!”手掌握紧佩剑,只有安紫薰一个人过来,卿儿不在?
他嘴角肌肉微微颤动,佩剑发出一声嘶鸣。
赫连孝见状,大惊!
就在安紫薰到商船下方时,有人从她身侧水面冒出,目光湛湛仰望着上面等待的他们。
“是三哥!”赫连孝惊呼道。
谢陌年紧皱的眉舒展,抓起手边绳子甩出扔下。
“卿儿上来。”
赫连卿抬手接住,紧绕几圈在手腕,另一手臂伸展准备抱住安紫薰。
她躲开,“不用你帮忙,我自己会想办法上去。”她说着抬头看着上方的谢陌年,他亦同样盯着她,那个男人眼中有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肩头微痛,他出手可不轻!
赫连卿淡淡道,“快些过来,有我在,哥哥不会对你怎样。”
“正是因为你在,我才更要如此。”她侧过脸与他保持距离,暗暗提气周身运转,寒症突发,赫连卿输了内力给她,三生蛊真厉害,有内力护住心脉,虽然泡在海水里好久,她倒没有觉得太冷,或者身体不适。
显然他被安紫薰弄的愠怒,“你平时耍脾气就算了,如今生死攸关,你怎么还如此倔强!”
“王爷,是你那疯子哥哥要杀我,这一路他疯的可以,你说只要你在他就不会伤我,试问你能保护我到几时?”
赫连揣摩她的话音,随后突然轻笑,“你要本王给你一个承诺?安紫薰你乖乖在本王身边,做本王的女人,这一辈子都能活的安然无恙。”
他怎会让哥哥伤害她,虽然她是被哥哥打落下海,可看她在海中找寻他时,他心里至少是有点高兴的。
她白了一眼,疯子的思想果然是不能与正常人一样,她摇头,“你压根不想带我回藩地,你要去湘陵做什么我不在意,不过请你不要再利用我,这半年多来,次次如此,你不觉得累,我却是觉得难受!”
赫连卿脸色微变,微微眯起眼瞳凝视她,他眼里还不掩饰有着对她不语表示默认的怨恨。
“就这么想离开本王?”
“就这么恨我不肯放?”
他深深吸气,语气变的凉薄。“安紫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本王无论怎么对你,你也是不想接受了?”
“不想。”她用力摇头,极少见到赫连卿如此冷静与她说话。
他闭起眼眸又缓缓张开,那妖冶的瞳呈现异样的光彩,令人心惊到脊背冒出冷汗。
伸出手轻声说道,“先上去,海水太冷,小心你的寒症加重。若是因此你出事送了性命,本王就将你葬在西楚,那你就是成了魂魄,也无法离开本王身边了。安紫薰,你说对不对?”
他声音平静,其实赫连卿极少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太多个性,他冷漠随性,很少有令他有兴趣的人与事。
此时,好像回到当初相处的岁月,他永远与她保持距离,高高在上冷漠、客套,疏离的对待她。
安紫薰慢慢靠近,由着他搂住腰肢。
确实如他所说,她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呆在赫连卿身边了。
其实她一直在查看四周,前来救援的船只不像是南海的,不过总算是一船人得救。
如今谢陌年看见赫连卿平安回来,暂时不会神经发作的想杀她。在陆地,她一人之力无法抗衡他们,可现在是在海上,没有人比她熟悉。
这里一片海域大致状态她看过姬云裳画的草图,她只消看一次就能记住,有这副图在脑海,加上赫连卿输给她的三生蛊的内力,她想自己应该能冲出这里。
甲板上谢陌年拉动绳索,赫连卿抱着她脚下用力,正一点一点朝着而去。
快要到顶端时,赫连卿突然转头看着她,“你想走,本王想你留下,不知道安家那数百条人命,或者南海那些人的性命,值得不值得你留在本王身边?”手臂紧箍住她,力道大的可怕,简直是想将她捏碎才肯甘心!
“你又威胁我。”忍着痛安紫薰唇边一抹凉凉的笑漾开,“你不仅是疯子、混蛋,还是个令人厌恶痛恨的人!”
“是啊,本王就威胁你,你老是如此对待本王,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听话乖乖的留下,本王想这个最好的办法。”他似乎觉得这个方法不错,露出一个很欣喜的笑容对安紫薰。
随便她骂什么,在安紫薰看来,他就那样的一个人。
对她不好,她怨恨他,想对她好,她还不要!
他一向骄傲,从没有得不到,只有不想要的!
头顶上方就是围栏,谢陌年还有赫连孝都在等着他。
赫连卿手臂用力将安紫薰推上去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不过结果若不是本王所要听的那个,有的是办法弄死你。”他加重语气恶狠狠拧着她腰肢一下说道。
就在赫连卿伸手要握住谢陌年手掌时,一股凌厉剑气从黑暗中破开,银光闪动,直刺谢陌年。
他并不慌张,反手挥剑回击,另一只手牢牢的抓住赫连卿,同时赫连孝忙俯身要去拉安紫薰。
“三嫂,手给我。”他疾呼,却见安紫薰笑着摇头,转尔定定的看着赫连卿。
换做平时谢陌年拉起他们两人毫无问题,不过凭空杀出的人身手很强,他要分一半精力对付,安紫薰不肯上来,他可以不管,不过卿儿他是要死命拉住的。
“把手给我。”赫连卿心顿时不安,怀里的人笑着看他,“安紫薰,你真不怕本王那么做?”他愣了下,语气不由加重带着一丝微颤。
安紫薰突然咬紧下唇,扬手一掌打在赫连卿心口,那里伤势未愈,是他的弱点。
赫连卿一手被绳索套住,一手保持托住她腰肢朝上的姿势,冷不丁她会用力给他一掌,伤口猛然裂开。
赫连卿感觉着手腕被什么刺中顿时无力,眼见安紫薰侧身挣脱他怀抱,毫不留恋的直直坠落茫茫大海里。
半空传来她最后的一句,在风中散开,“我会恨你,恨死你,一辈子都要忘记你,死都不要再看见你!”
他目中一寒,那水下面…
无奈赫连卿被绳索扣住手腕,他立即双足一点在船体,另一手被刺中无力很难解开绳扣。
同时一直纠缠谢陌年的黑衣人,在见她从赫连卿怀中掉落海面那一刻,立即虚晃一招,在谢陌年防备时,他突然的收起凌厉飞舞的剑气,以剑化为刀势砍向被赫连卿被绳索套牢的手腕。
谢陌年手中绳子松开一点,赫连卿敏捷的扭转身子避开黑衣人那一刀,那刀偏了半寸,只险险的擦着他手腕皮肉削过去,刀刃硬生生陷入木头中。
“卿儿接住!”谢陌年见他身子直坠下去大为一惊,忙将绳索重新抛下,可他没有却接,与主动跃下的黑衣人分别落海。
谢陌年随即就要跟着跳下,不想对面船只上突然多了好些身影,燃了火油的木箭纷纷射向商船。
“谢大哥小心!”赫连孝眼见那些燃起的木箭接连不断射来,谢陌年挽起长剑,剑气挡住那些流箭。
那船只根本就是准备充足,一批箭手射完毕,立刻在换上一批,那些箭头燃的火油,射中船体、或者落在甲板,虽然这些地方都被海水打湿,可备不住那些源源不断而来的火点,很快就燃烧起一片。,那些甲板上等着逃生的,几乎没有人能躲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幸好谢陌年的剑气一开始挡住一小片地方,赫连孝他们几个才幸免受伤。
谢陌年眼中泛起怒极的火光,映着这被点燃就要成火海的商船,四周全是哭喊呼叫声,凄厉骇人。
他不过冷眼扫过,这船上的人生死本就与他无关,谢陌年飞身跃起,点足立在高高的风帆。黑衣随风猎猎扬起,手中长剑泛起红色光芒。
随即他自高空看下,暗夜无星辰,海面墨色无边,方才还风浪四起,如今逐渐安静,这船被浪花轻轻拍击,他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燃烧的倒坍声音,那些无助的哭喊相伴其中。
对面船上立有一人,在他的操控下,对面弓箭手还在不断轮换,火势大气,这船火光滔天,冒起滚滚浓烟。
他自然能猜到是谁!
“小杂种,是嫌命长了!”他眼角微微抽动,瘦削苍白的脸在火光下有种嗜血的恐怖。
对面船甲板站着的人同样冷了一张苍白无血色的面貌,紧紧绷住唇角,他不肯停手,身边的弓箭手自然要不断的将燃烧起的木箭射向商船。
赫连春水对面前火海、凄厉的惨叫置若罔闻,抬眼远远的瞧见风帆上站立的人,谢陌年!
他眼瞳骤然一紧,扬手吩咐弓箭手,“射中那个人,无论生死,本王重重有赏!”
弓箭手得令,纷纷转移目标,风帆上的人也被来势汹汹的箭海,逼的折身离去。
真狼狈,赫连春水冷笑,谢陌年也有狼狈不堪如丧家之犬的时候。
“侯爷、侯爷,那船上还有七王爷,这么个弄法,他真的是逃不开了!”荣福从未有见过赫连春水这冷酷暴虐的模样。
他冷哼,“她若是不在了,这些人活着做什么。”眼里寒意冰封接近疯狂边缘。
谢陌年骂他小杂种、兔崽子,他将阿薰打入进水的底层,三皇叔只因为他对阿薰好就将他赶出西楚,七皇叔对他是不错,可他只听三皇叔的,也限制他不许靠近阿薰。
阿薰没有错,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探子在水下,侯爷放心,他们一定不会让王妃出事的。”荣福这么劝慰道,可他自己心中压根没数,那水下早就布置好的,全是用来对付庆王赫连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