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石门出浮现,三人只觉得身体一轻,彷佛穿过了一层屏障。再回首看去,‘天机阁’已然安安稳稳挂在石门之上,外表看去就是一个端庄古老的阁楼院落,内部竟如此暗藏玄机。
胖子彷佛还宛若梦中,看着手上的竹片和楚云手里的地契,脸上露出了梦中的神情。
“以前从未来过此地,今日一来,才发现天机阁的人真都是好人。”
欧阳冷静地点点头,点评道:
“我以前随方家家主在云城的天机阁时,未曾有如此待遇。此竹牌,许多小家族的族长都未曾求得。持此竹牌,可直接见到当地天机阁负责执事。公子的玉佩定然来历不凡。”
楚云脸上微微带上了一丝笑意,想到封玉秀气的脸庞,不由有些许恍神。
“无暇的身份定然不凡,试炼之时,就能命令三个血面者,他本身的职位又该是什么呢?难道是金面者,他的父辈,”楚云眯了眯眼,“难道是玉面九使中的一位?”
在观看了叶无殇的记忆后,少年继承到的不单单是那十三载中的爱恨情仇,同时,也继承了苍龙帝子出世以来的见识,只不过无法融会贯通,在楚云的刻意压制下,想起来颇为涩滞。
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抚了抚立在坐骑双耳之间的阿离,少年脑中闪回过几个模模糊糊的场景,眼神悠远,陷入沉思。
巨大的广场上,九层玉台奢华耸立着,得天独厚,接引八方气泽,聚人族气运,似乎永世屹立不倒,厚重大气绵延不绝扑面而来。
年少的小包子看着刚刚完成的玉台,眼神闪烁,旋即好奇地问着一旁的父君:
“父君,我人族的祭坛,为何是九层之数?”
苍帝看着立于另外一端的人影,那是天机阁于魂殿的队伍。而在最前端,站立着九个披着长长白袍的人影,兜帽笼罩下,只露出被玉质面具覆盖的下半张脸。似注意到自星宫处传来的目光,九人微微顿了顿,朝着己方微微欠身,随即领着观礼众人离去。
“为了纪念最初为人族牺牲的天机阁的玉面九使。”
光如镜面的玉台之上,包子扑闪着琉璃般漂亮的眼眸,小小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止住了发问。
“为何事而为人族牺牲?”
威严儒雅的中年男子宠爱地摸了摸幼子的头顶,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楚云轻轻吸气,天机阁的阶层划分就如同天域结界中的塔楼一般,除了顶层的天机老人,六层从未在世人露面过的传说中的大神官负责测算一切,五层神龙见首的天机少阁主以外,余下四层,由低至高,分别是血、银、金、玉四阶面具佩戴者。而整个天机阁只有九位玉面者,直属五层少阁主麾下,除此不听任何人的调度。
楚云若有所思,以刚刚那黄衣执事的态度来看,封玉的父辈,极有可能是金阶亦或是那九位玉面者中的一位也说不定。
想到叶无殇记忆中寥寥几次看见戴着玉色面具的人的次数,楚云对于其九位的面容,倒并未有任何印象,印象中也无一家族的族纹,是一粒朱砂。
“也罢,可能是这三载之中新兴的家族吧。”少年嘟哝着,不再回想。
看着手中被折叠地四四方方不过巴掌大小的地契,少年的眼眸中荡过一丝笑意,面部柔和了许多。
“天色不早了,”楚云回首,鞍前的小狐狸嗷呜一声叫,“各位我们先回客栈罢,明日一早便可开始收拾了。”
“公子,我先去问问找找建造庄子的商户。”欧阳仁康也是心情颇好地提议。
楚云颌首。
“辛苦了,欧阳。”
老实木衲的少年脸上难得漫过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
“是我的份内之事。”随即策马先行一步。
看着有些腼腆的少年离去的背影,楚云眼中漫上一抹暖色。
“阿楚,”胖子策马赶上,“到午饭的饭点了。”
少年朗声一笑,策马挥鞭。
“我们回客栈吃!”
宣布独立的南域,如今宛如一个倒扣的碗。一道水晶一般的蛋壳自天幕垂落,其上时而跳动晦涩的符文,淡淡金色火焰跳动着,煞是好看。
边界处,临时筑起了一道由其余三座星宫统御军队的边防,身着不同三军服饰的士兵如标枪一般站立于天幕之外,气氛,严肃而紧张。
而晶莹的垂帘之内,则守着一列身着赤红色战裙的女子,偶尔有男子的身影出现,细碎的火玉镶嵌于战甲之上,也显得英姿勃发。
类似情景,在南域的北、西、东面与其余三域的交界处也上演着。如此场景,自那日离帝洛凰九天玉台之上绝义那天便开始出现。
此时,一个盔甲上拼凑着双色白虎纹的副将擦着汗,对着辐射出逼人灼热的光罩皱着眉,对着一旁身披厚重铠甲的玄武军副将交流着:
“唉,不知大人物们都发生了什么,前不久还好好的,我家婆娘的侄女儿好像还在朱雀宫求学。这下可麻烦了。”
玄武将领扫了眼出声的副将,瓮声瓮气道:
“不可妄议。严肃戒备。”
副将急忙称是。又过了一会,这背着龟壳一般厚重铠甲的糙汉子自己也没有忍住,
“我弟弟看上的道侣也在南域,本将也不希望打起来啊。唉。”
听闻着前面两位大人的聊天,后面的士兵也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外甥女今年好不容易觉醒了朱雀一脉图腾,刚刚进去呢。”
“唉,我家……”
“肃静!再敢妄议着,逐出军营!”
一个白胡子老者的身形闪现在高处,呵斥道。
众人立刻噤声,重新恢复了肃穆。
南域朱雀宫身为星宫中以女弟子最多的宫派,其关系不可谓不深,此次一变故,平日里共同作战的士兵与弟子们,可谓是措手不及,是以会有这么多疑惑。
“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心有困惑,”刚刚出声的老者冷笑道,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个士兵的耳边。“之所以有这么多变故,都是身为四帝之一的离帝洛凰尊上,为了一己私欲造成的。”
底下的士兵不安地骚动着,这次,老者并没有阻止,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言语造成的影响。
几位副将只是叹气,天域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未曾亲眼目睹,而今听见,不由叹息。
“放屁!”此时,一个泼辣的女子清脆声音从光幕内传出。一位红衣女官,赤袍猎猎,立于上风,烈火炽鸟图腾清晰闪耀在额间。其清脆的大骂声宛如婉转的黄鹂鸣叫传遍四处,自然,也传入了守卫在两域交界处的士兵耳中。
老者怒目而视,嘴唇微张,而在他还未发声之时,那红衣女官便已经撩开嗓子大骂起来。
“洛凰尊上在上,是你们三个星宫联合,在天域打伤我南域洛衣殿下,还妄图污蔑从而夺取南域的控制权!我们无双的帝子!三年前就被人害了!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离帝震怒,欺人太甚!”
“圣宫指示,倘若我南域帝子确认身死,离帝丧子之痛下我等也无话可说,只有开战!”
“离帝口谕,这天下,她当初打的了,现在,同样也能毁了!”
“我呸!”
“呸呸呸!卑鄙的三宫!”
清脆的女子叫骂回荡在众士兵的耳边,在众士兵呆滞的目光中,女子又加了一句。
“离帝诏谕,日后战争开始,凡是不想开战者,皆可离去,亦或投靠朱雀圣宫,从此,便为吾方子民。投靠者,需默念离帝名号,以己身灵魂起誓,尊上自有所感应,庇护于尔等。”
此言一出,老者的脸色十分难看,三处边界的领军人物均面色铁青,齐齐看向光幕内最中心的宫殿处。
隐隐间,一女子,身披黑色帝袍,淡漠地俯视着芸芸众生,眼中仿佛燃烧着滔天怒焱,悲唳声隐隐响彻云霄,在那目光中,宛若这天下,都只如那烟尘一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