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微微一沉，对上一对淡黄色的瞳仁，翎低声道：
“云，你看起来不是很对劲。”
脑海中狂怒的声音淡去，楚云深吸一口气，眼瞳中的血丝褪去，恢复一片清明。
“我无碍。”少年摇摇头，低声和翎复述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对话。
“他们说的腌臜之人，是什么？”白发青年先是震惊，随后发问道。
“我亦不知。翎，”楚云皱着眉，“我需要寻个僻静之地调息一会。”
青年点点头，指了指十丈外灵族众人休息的小圈，黑裙的小女孩俏生生地立于最前。楚云加入部落之中，定睛一看，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别扭地挤在众人中心位置，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小一般，四处张望。
楚云摇摇头，先前为翎医治的少年补充道：“这老头怎么也不愿意走，仗着身法，没人撵得走他。”
一旁虎头虎脑的小子憨声憨气地说：“少首领说他没有恶意，也被人族嫌弃，看起来蛮可怜，就默许了。”
楚云点点头，走过去摸了摸癸的尖角，女孩看着他，眼神无声地询问情况。
“没有事，我只是来调息一会，翎就在那边。”楚云温言道，目光落在女孩细细的手腕上缠绕的骨链，心下不由又是怜悯了几分。
小女孩点点头，重新沉默地走到最前。
走到一块间隙，楚云盘膝坐下，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你刚刚什么意思？”白雾空间内，黑衣少年表情微怒，眼神锐利地射向坐于王座上的男孩。
叶无殇烦躁地跺脚，脸颊上带有几道湿漉漉的泪痕，模样像极了一只暴怒的雪狮。
“那些人的死，和我有关。他们，是来找我的。”男孩痛苦地紧紧握着拳，骨节发白。
楚云眼皮跳了跳，“什么意思？”
“这些少年被杀死的手法，与我所知道的一批人手法极为相似。”叶无殇眼神望着脚下黑谭，目光沉沉，充满回忆。
“在我摄政期间，我明明记得让人永久解散了星宫养的这批……腌臜之人。”男孩表情扭曲一瞬，对上楚云迷惑不解的目光，咬牙解释道：“那几个银面者说得不错，四大星宫里，除了明面上的权利，还存在着一批见不得光的人，号令他们的虎符也被历任的四大星宫主人轮流执掌，确保王座之上的那个人不会拥有所有权利。”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慢慢变成了专门用来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的代名词，而因为需要绝对的忠诚，是以这些人都不能拥有子嗣和妻妾。”
注意到对面脸色瞬变的黑衣少年，叶无殇苦笑一声，“是啊，多恶心的规矩。”
“我父失踪之前，玉玺同虎符皆由我掌管。孤那日明明与其余二宫商量，决定解散这个令人恶心的制度。现在看来，叶奕当初有了反心。”
楚云沉声道：“你说的，他们是来找你的，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叶无殇神思恍惚地看着别处，“定是我那日与你相斗之时气息外泄被察觉到了，那些人也定是奉了叶奕的命令来斩草除根的。他们接到的命令约莫是杀死所有相似之人罢。”
楚云胸膛起伏停滞一瞬，凝神倾听着。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些少年，都是人族未来的希望啊。”叶无殇闭了闭眼，头重重的磕在王座后背。再次睁开双眼，双目猩红，“他怎么敢！！！”
水潭似乎因为其狂怒的心情而开始波动起来，眼看着场面又将失控，楚云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起这几日摸索出的魂力，狠狠一挥手，镇压住了周围。
“你醒醒！”清喝一声，看着王座上悲伤又愤怒的男孩，乍然听闻这些秘辛，楚云不知说什么好。头一次，他对星宫内的事务和另一个自己当初的经历感到好奇。
“叶奕是谁？”
“现任的帝子。”
男孩双目恢复了清明，沉默地垂头不语，眼神悲凉愤怒。
楚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退出了精神识海。
睁开双眼，少年晃了晃头，强行催动魂力让其精神异常疲倦，脸色有些发白。一番折腾，现下已然是正午了。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光线刺眼又灼人。站起身，重新走到内圈之内，翎有些担忧地看着脚步略有虚浮的少年。
“可需要丹药？”陌生的声音入耳，二人抬眼张望，一臂之距外，一个古铜色皮肤少年大剌剌地枕着双手，明眸皓齿，朝这边看来。
丝质的蓝色上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宽大的裙裤被一条黑色束带绑于腰间。同样刻印着独特印记的玉牌挂于腰间，散乱的墨发随意地披于脑后。对上两人疑惑警惕地目光，少年无所谓地笑了笑，放下双手跨前一步，倒有几分潇洒。
“我叫澹台殷。”少年阳光地笑了笑，伸出手掌。
“楚云。”楚云此时已恢复了平静，同样伸出手来握了握。
一旁的翎勉强点了点头，“翎。”很显然，他对大部分的人族还是保持警惕态度。
“我听说了你们杀死‘巫’并且庇护零散武者的事情，”澹台殷轻声说道，收起不羁的神色，向两人微微拱手。“甚是佩服。”
“无碍，顺手而为罢了。”楚云摇摇头。
“楚兄适才可是内息运转走火？”少年微微眨眼，“我家中是行丹药生意的，一瓶息灵丹无妨。”
“如此，就多谢了。”楚云微微一犹豫，道谢接过了丹药，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调息的真正原因。
“有钱人就是好，这么快就开始收拢新的朋友。”一个布衣公子站在一旁，身后同样聚集了几个穿着朴素的武者，挂着有着纹饰的玉牌，目睹三人交谈，阴阳怪气道。
澹台殷陡一挑眉，转身轻蔑地扫过几个自以为清高的贫寒武者，不屑地哼了一声：“怎么，少爷有钱，这个优势你们急也急不来。”
为首的几个人气的脸色发红，澹台殷手一动，抚上了腰间挂着的长刀，微微出鞘，逼人的煞气直从两指宽度的刀刃中透露出来，几人马上闭住了嘴冷哼不语。
楚云咧嘴一笑，翎嘴角一弯，被澹台殷这番行为乐到了。
“切，这帮鼻孔上天的人，真应该改行去当个凡夫里面的书生。”不羁的少年手一放，刀刃重新收入鞘中。
年轻人总是很容易熟络起来的，片刻过后，三人便有说有笑，相互交谈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天空传来一阵火花。先前消失的几个长老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首的白虎宫长老按了按双手，声音低沉雄厚。
“此次试炼，提前结束。所有人夜晚前离开此处，午夜时分，获得玉牌者进行觉醒仪式。明日起，开始比武招收弟子，事先得到名额者，可从优录取。”
底下众人一听，顿时满场哗然。
楚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场秘境之行，终于落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