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的交谈,楚云就回归了身体。脑海中一直沉寂着,那片空间,似乎也对他封闭了一般,无法进入。他的内心,对叶无殇的遭遇极为同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另外一个灵魂,是楚云,不是叶无殇。
人族星宫的最高权利更替,不关他事,只是恰好,上一任苍龙帝子与他同一个灵魂本源尔。
嚼着嘴里的甘草,身旁传来些许动静,翎在楚云身旁坐下,笑嘻嘻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三日前,当楚云从识海中退回之时,不久,灵族众人便寻到了洞窟。少年为其指出了熔岩之精的所在,很快,翎的冰寒性质的灵力发挥了作用,他跃入红湖,取得了数量足够的熔岩之精。
楚云也在四周寻到了最后的火系二品灵草,如任务卷轴所写,他们已经完成了主要任务。
触发卷轴上的召唤符文后,自有巡逻的星宫子弟前来探查,上交任务物品后,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块玉牌。
摊开手掌,白色的玉牌上两道青纹微微波动,下方是一道阴刻的字体:三十二。楚云沉思着,指腹微微搓磨着这个计数,前来确认的星宫子弟解释地很清楚,这代表他是第三十二个在期限前完成任务需要的试炼者。
玉牌上的文字代表着排名,排名越前者,则拥有更大优势。前十位试炼者,可以获得更多的觉醒资源和时间,这无疑对之后的比试十分有利。
现下,众人要做的,只是手持玉牌,在这秘境中继续存活十日,前三日之中,为完成任务的试炼者可以抢夺完成他人的玉牌,是以,在这三日,常常可以看到手持玉牌者的群体与完成任务的武者群体,厮杀更为惨烈。
因为上次往界者的原因,楚云赢得了灵族众人的好感,对于他的加入,众人毫无争端。在这几日里,楚云也见识到了灵族的战斗力,暗暗心惊,比起人族,他们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特别是那种骨子里以伤换伤的狠戾,让前来试探的武者无一不空手而归。
“哎,话说你那个星宫里的小跟班呢?”微风飒飒地吹拂着树叶,翎随意地问道。
楚云沉默了一瞬,“出现了些误会。”
“哦。”青年应了一声,迟疑了一瞬,还是拍了拍楚云的肩膀,扭头吐去嘴里的狗尾巴草。一跃而下,来到篝火旁躺下修习。
灵族之人修炼十分不同,作为种族之间的混血,不似人族适于以星辰作为媒介,妖族以太阳辐射作为媒介,魔族是将月亮作为媒介,灵族的修习,似乎更为随意。他们可以不依靠外力自我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来转换为体内的灵力。
就比如翎,了解过后,楚云才得知原来他的母亲是冰狼妖族,父亲似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灵族生长过程极为缓慢,幼年期常人生长一年的过程,灵族可以生长三年,只不过,灵族因为血脉特殊,幼年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
翎告诉楚云,大部分的灵族之人,诞生之后,往往在幼年期的沉睡中就再也没有醒来。而有些醒来的灵族孩童,也常常因为父母的嫌弃而无人照顾,最后就因为在沉睡中缺乏养分而死亡。
突然,手中玉牌上的青纹闪了闪,楚云低头看去,只见两道青纹之上,又多了一道新的纹路。
“又过了一日……”少年重新仰倒在枝干上,凝望着天上的繁星。每过一日,手中玉牌便会加上一道横纹,记录天数。而他,则需要积攒满十道青纹便可离开。
一阵刺痛从灵魂深处传来,“嘶,”楚云倒吸一口冷气,抱住脑袋,一边飞快地拿出绳子将自己的腰与枝干绑住。熟悉的眩晕感与密密麻麻的低语声重新从脑中传来,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楚云屏住呼吸,咬牙凝神。
一股股冲击与律动不断袭击着自己的神智,每次闭眼,精神识海的影像变出现在眼前,无数符文疯狂从锁链上浮现,涌入男孩体内,叶无殇一双银眸变得血红,咬牙反抗轮回诀的反噬,粗大的锁链越发缠紧,男孩颈上青筋涌动,极为痛苦。
约莫一炷香后,刺痛消失,楚云放松身体,闭上眼,重新恢复了一片漆黑。楚云真是看不透自己原身的行为。虽然叶无殇说着绝不会出世,但他拼着每日与那什么叫轮回诀的功法对抗,也不愿意重新沉睡。
再一次尝试进入识海中无果,楚云拔开水囊的塞子仰头灌了一口清水,浇了浇脸庞。少年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依靠在树干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
时间很快过去,很快,周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地面上的灵族众人也都陷入沉睡,微弱的篝火旁边,魔族混血的小女孩还是呆呆地抱膝盯着火苗不动。
夜深人静的时候,树上的身影睫毛轻眨,再次睁开双眼,漆黑如墨的眼瞳中闪现出一丝杀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识海中另一个自己日日这样折腾,楚云攥了攥着手指,连累到这一世的自己每日遭罪,从第一次的惊慌,到今日的开始习惯,少年担忧地发现,自己的灵魂似乎在变得更加虚弱,每每还不到夜晚,就容易陷入沉睡,修复精力。
低低地垂下眼帘,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中淌过,难道,二魂之间,要自相残杀吗。痛苦地抚着额头,楚云摇摇首,叶无殇并未有想要夺舍的念头。闭了闭眼,可是,自己只是想好好活出这一世,以楚云的身份,这,也没有错。
长出一口气,摸出一块玉佩,对着星光看了半晌,玉质温润,白玉为边,中央血玉纯粹无比,雕刻着一个背生双翅的虎形猛兽,猛兽弓身咆哮,双色交汇处一个个骷髅骨被踏于爪下,常人若要一眼瞥见图案,只觉得脊背一寒,凶煞之气凝聚,令人心生敬畏。
这块玉佩是自封玉退出试炼之后,楚云第一次拿出观看,彩色丝绦系在玉佩上,轻轻拨动,玉块滴溜溜地旋转着,化为一道红白之影。
沉思地凝视了手中玉块半晌,终于,伸手止住。
解开腰间固定的绳索,楚云站起身,察觉到动静,篝火旁的小女孩抬起头,木然地看了一眼树上的少年,重新盯着火焰出神。
灵力汇于足下,一个发力,立足的树冠弯曲成了一个夸张的弓形,随后少年的身影便如对天射出的箭矢一般,高高跃起,旋转着弹向半空。俯视丛林,目光掠过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堆,再次落下,脚尖一点尚在颤抖的树冠,轻轻提气,几个跳跃,只见一道黑线一闪而过,带起一阵簌簌之声,黑色的人影便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百丈开外。
“小朋友好俊的身法!”一声赞叹,一个正在树底下和衣而睡的邋遢老头陡然睁开双眼,一丝精光射出。沿途几个尚未睡的试炼者也被惊醒,面上现出一抹惊色,如此速度,在九品武者中已是顶尖。
来到刚刚目之所见无人的一处高处空地,楚云一个利落地翻身,半空中犹如大鹏旋翼,稳稳落于地面。
“铛!”甩袖间,长剑驻地,白光一闪,残云交叉于剑交叉立于地面,敲击出清脆的碰撞声。楚云抬头看着漆黑无月的天空。
“叶无殇,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