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遥四人入了朱炎学宫,一紫杉老者领着朱炎学宫博士、助教,迎在朱炎殿前。朱炎学宫生员数量远逊于昭德学宫,如今仅有不到三千生员,正结成方阵夹道相迎。
昭德学子各院衣着略有不同,但都以青衫白袍为主。朱炎学子却俱是一袭红装。随着昭德学子跟着四人涌入朱炎学宫,场面真个叫如火如荼。
远道而来的昭德学子,个个趾高气扬,心中俱是存着几分傲气。作为东道主的朱炎学子,虽静立两旁,但眼神中也藏着按耐不住的战意。
学子阵列中,气氛不说剑拔弩张,可也似暗流涌动。
昭德学子无论哪学弟子,身上总佩着一把长刀。
刀是男人的浪漫,哪怕是流连市井的屠户,操起家伙,眼里也有个纵横捭阖的梦。
朱紫算是半个南国了,朱紫的刀,像燃烧的火焰。朱国曾凭着朱刀与长弓纵横了半个诸昭。
朱刀长柄短刃,刀柄通体朱漆,只有锋刃雪亮,一如今日这场面,如火如荼。
前些日子的试炼算是告一段落了,因为鹤山贼寇的插曲儿,一千八百学子算是通通过了关。
那昭德大盗们弄来的真金白银却都入了学宫账房。大盗里边儿排了榜首的却不是姜熹,也不是佐国公的乖徒儿,巫道首席陈墨云。恰巧是那没干了几票就被堵在山上的枪道首席林秀儿,整个鹤山的贼赃,有一半都算在了林秀儿三人头上,在几位博士的评判里,林秀儿自然是占了大头。
至于朱炎学宫,二位国公却都未将这一节当成试炼,按辅国公的话说,便是这朱炎学宫的博士祭酒都是咱昭德学宫出来的,也无所谓争什么高低了。若是去了那成国若缺学宫,倒还能算是试炼一二。
待昭德学子都入了朱炎学宫,那紫杉老者冲姜雷荀川施了一礼, 请四人入殿一叙。
朱炎殿内亦是满堂朱紫,梁栋之上朱漆打底,錾金丝绘着国兽朱雀。那老者与二位国公叙着旧,听那意思,这朱炎学宫祭酒还真是昭德学宫出身。刘遥听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转而打量起桌上的水果糕点来。
刘遥拿目光挑拣着桌上的瓜果,瞧见一枚鲜红欲滴的朱果,整个瓜果堆儿里,属它扎眼饱满。见几个老头聊得火热,刘遥刚伸手想抓那朱果儿,却叫身侧橫出一双素手抢了先,回头一瞧,姚红芝捉着朱果狠狠咬了一口,正洋洋得意的看着刘遥。
刘遥挑了挑眉毛,也不与姚红芝斗气,退而求其次,朝着那第二饱满的朱果伸出魔爪。谁曾想又叫人抢了先,却是那日驿馆相迎的雍容女子。此时那女子也轻咬了一口朱果,正一本正经直视前方,瞧也不瞧刘遥。
刘遥心下有些疑惑,自己同这女子今日才是头一次见面,也未有甚交集,这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女子?
刘遥心下疑惑,手上却未停,继续朝着那桌上朱果下手。这次手才伸了一半,谁料姚红芝却将整盘朱果都端走,递给那雍容女子,那女子接过盘子,噗嗤一笑。
刘遥这才明白过来,姚红芝与这女子多半是老相识了,不知何时商量好了一齐来捉弄自己。
这疯婆子倒是无聊的紧,不就是一盘朱果,自己不吃便罢了。
刘遥随即正襟危坐,听着仨老头互相吹捧,或者说是那紫杉老头吹捧另外二老。
姚红芝见刘遥正襟危坐,不搭理自己,哼了一声,也自顾自抱着盘子狠狠咬着朱果。那女子见状,轻笑一声,从那盘子里挑拣出个卖相上佳的果子,递给刘遥,低声笑道:
“左祭酒大人莫怪,红芝性子天真烂漫,你多让着她些。”
姚红芝气鼓鼓扯着那女子袖子,瞪着一双杏眼道:
“师姐!你莫与那不识逗的呆子多说话!若是沾染上了那呆子的傻气可坏事了!”
那女子只是笑着揉了揉姚红芝的脑袋,说来也奇了,平日里敢揪着姜雷薅二品真人胡须的姚红芝,此时却任由那女子揉捏,温顺得像只奶猫。
刘遥也啧啧称奇,自打自己从鹤山上下来,这姚红芝虽说给自己辩解了几句,可也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如今却温驯如家猫。这雍容女子手段必定非同凡响。
那女子打量着二人,弯着双眼,笑道:
“红芝妹妹,许久不见,你可曾有了意中人?”
姚红芝撇撇嘴,豪气干云:
“我等武人何时思虑过那些腌臢事?赳赳武夫,刀剑武道便是我等的情!”
说罢仰着头洋洋自得,逗得那女子一乐,女子转而看向刘遥,问道:
“那左祭酒呢?可有心上人?”
刘遥浅笑道:
“某已有了家室。”
那雍容女子微笑点头,姚红芝却一脸鄙夷,开口嘲讽道:
“温柔乡,英雄冢。姐姐,莫多与这好色之徒说话!”
那女子微微摇头,给了刘遥个略带歉意的眼神,便转身与姚红芝嬉闹去了。
刘遥也乐得自己个儿挑拣桌上的点心。
三个老头那边不时爆发一阵豪迈大笑,场面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可朱炎殿外边儿气氛可不像殿内这般和谐。
昭德学宫一千八百学子确是带着股傲气来的,在朱炎学子看来,这帮远道而来客人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带着些轻蔑。
两边就这么越看越不顺眼,碍于两宫各位博士当面,两宫学子又只能以眼神互相攻杀。
丹城的秋天,秋风肃起,烈日之下满城枫叶飞舞,红衣飘飘的丹朱学子,个个愤懑难当。昭德学宫众人却趾高气扬,怎么看都像是朱炎学子受了委屈。
两宫学子正互相挤眉弄眼,气氛微妙。
朱炎殿大门洞开,紫杉老者环顾两宫学子,运功开口:
“朱炎学子听令!列队行进演武场!”
辅国公也招呼一声:
“各学首席领队!随朱炎队列入演武场!”
两宫学子听得命令皆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那紫杉老者看着两宫学子摩拳擦掌,笑着请二位国公与刘遥、姚红芝先行。
朱炎学宫演武场上,红底影壁墙上刻着黑色的朱雀,两宫学子先后入场。
既然是切磋交流,必定双方都要留点面子,第一轮的切磋由双方祭酒挑选学子出战,各有两位博士在侧,以防学子打急了眼,出什么闪失。
姚红芝眯着眼从昭德学宫阵列中扫过,被姚红芝目光扫过的学子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各学首席也目光炙热。
谁料姚红芝越过了所有期待的目光,偏偏选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目光多少,还带着几分怯意,几乎是被姚红芝揪着扔上了擂台。
那少年上了擂台,挠了挠头,朱炎学宫那与姚红芝交好的女子也从朱炎阵列中点了一名飒爽女子上了擂台。
那少年见对面来的是个女子,脸腾地一红,支支吾吾道:
“昭德学宫兵修,木星,请姐姐指教。”
那飒爽女子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学着木星的语气,轻笑道:
“朱炎学宫刀修,李青霜,请弟弟指教!”
李青霜说完便抽出朱刀,足尖点地劈砍过来,木星慌忙从背上抽出两把量天尺,交叉在身前格挡下李青霜一击。
刀尺相接,一触即分。那李青霜使得是战阵陌刀的路子,大开大合。木星量天尺算是重兵器,却是以身御尺不以臂,身法腾挪间带动手中兵器袭杀。
二人一正一奇,倒也斗得好看。
李青霜直来直去没占得便宜,待木星贴身上来,忽而气势一收,双手握在五尺朱刀中段,朱刀游身,刀气环绕。
木星闪身飞退,避过刀气,手中两柄量天尺柄上机关一扣,合成一柄。也以身带尺迎向李青霜。
少年与女子在擂台上旋转着,一青一红两色真气交织,刀尺舞动,乒乓作响。
刀尺搅动间,木星忽然分开双尺,左手使撒手锏掷向李青霜,李青霜朱刀画圆,击飞一尺,却叫木星趁机贴身上来,右手一尺沿着朱刀向下一划拉。
李青霜手上运力,朱刀挑开量天尺,同时出腿点向木星膝盖,木星却不闪不避,左手死死抓住朱刀刀柄,右手中量天尺借着朱刀上的劲气袭杀李青霜面门。
刘遥看得真切,这木星双尺游身,招式狠辣间颇有姚红芝的影子。
姚红芝的路子刘遥是说不上来,凡兵修,大多是爱惜手中兵器的。甚至对于有些兵修来说,这兵器便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在姚红芝与这木星手里,这兵器只是工具,当弃则弃,杀敌才是目的。这木星藏着的一手,想必便是右手撒手锏了。
果不其然,李青霜向后一仰,避过木星一击,手中朱刀却未停留,向前划了个圆弧,木星却不服方才不闪不避的姿态,身子向后一缩,右手一尺真气灌注,正中李青霜小腿。
李青霜小腿受击,重心不稳,瞬间栽倒在地,木星趁势扑身上去,从腿上抽出两把短匕,贴在李青霜身上。
木星将短匕贴在李青霜胸脯上,手臂似是支撑不稳般,貌似无心蹭了蹭李青霜胸脯。腼腆一笑,低声细语道:
“姐姐,承让了。”
李青霜又羞又恼,一把打开木星手臂,也不言语,只是一瘸一拐下了擂台。
旁的学子或是未曾察觉,刘遥几人却忍俊不禁,这木星偏偏长了一张天真面庞,却也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小混蛋。
姚红芝眉毛微微挑了挑,待那木星下了场,一巴掌拍在木星脑门儿上,呵斥道:
“下次再如此占女子便宜,为师便阉了你!滚吧。”
木星满脸的委屈,似是真是无心之过般,却唯唯诺诺应了一声,便飞也似的钻进队列中去了。
刘遥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姚红芝,姚红芝双颊一红,瞪了刘遥一眼,喝到:
“看什么看!还不快挑选学子出战!”
刘遥一愣,确是犯了难。
挑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