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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佳人有约

襄阳别苑。

如其名中“襄”字的笔画,别苑内回廊繁多,勾回曲折。

一身浅青色长衣的男子闲庭信步于回廊中,再曲折的路,他也走得平稳自信,因为他始终清楚自己需要前进的方向。

停下瞅一眼,马上要落山的夕阳将廊柱上的标记照得清晰,是熟悉的“梧桐叶”。确实没有走错,前头再拐一个弯,就见到了同样熟悉的身影——凤秋梧!那么这一身浅青长衣的男子,可不就是沈易安!

凤秋梧倚靠廊柱,与沈易安四目相对,皆会心一笑。

“你来了。”有一阵子未见,凤秋梧看沈易安的眼神比烧刀子还浓烈,上次分别至今,他喝酒可一次都未曾尽兴。

“凤兄,好久不见。”沈易安一如既往自信浅笑。

凤秋梧仰面长呼一口气,道:“确实很久,久到我不曾再饮过有味道的酒……”

沈易安的笑变得稍微有些愧意,道:“今日我定陪凤兄畅饮,不令凤兄满意,杯绝不停。”

哪知凤秋梧却是摆手:“明日吧,今夜只怕我已没有机会……”眼神望向回廊尽头一路探出湖面的水榭,继续说道:“她在里面等你。”

沈易安皱眉,道:“凤兄不与我一起?”

凤秋梧歪嘴一笑,笑得诡异,道:“她说了,只让你一人前去。”抬手拍拍沈易安的肩膀,继续道:“沈兄福厚,好生享受。”说着走向沈易安来时的路,往回挥手,朗声笑道:“我索性也不留在此处等沈兄,先喝酒去喽!”

沈易安无奈苦笑,对凤秋梧没来由的话根本无力辩驳,就朝前走罢,风言自有风吹散,一笑置之又何妨?

踏入水榭的门,一眼瞧见窗前亭立一红衣倩影,窗外枫树金黄的秋色,斑驳倒映于湖面尽显深远静美,却仍不及窗前婀娜的身姿,翩然回首,南星宫绝美的容颜闯入沈易安的视线,尤其是那对亮如星辰的眸子格外晃眼。

面前的人的的确确是南星宫,约沈易安见面的人也确实是她,经的还是凤秋梧的手。

上个月武林大会草草了结,江湖众人从武当紫霄宫散去,眼看南星宫也将要下山,沈易安赶紧找到凤秋梧,拜托他暗中跟踪南星宫,期望能查清南星宫背后的阴谋。武林大会前的诡事桩桩件件似乎都引向南星宫,沈易安对她实在放心不下。

然而凤秋梧一路上并不太顺利,也不是他对南星宫掉以轻心,更不是他只顾喝酒罔顾正事,总之他不但毫无收获,而且跟踪一事再次被南星宫发现。

南星宫倒也大大方方大人不计小人过,两次,未动怒与凤秋梧交手,反而恭敬备了坛好酒送到凤秋梧面前。

那凤秋梧一闻就知道酒香不纯,再问目的,果不其然,竟是要凤秋梧将沈易安带来。

南星宫像早就料到沈易安会到襄阳似的,几日前就已到襄阳别苑安顿下,静候凤秋梧的好消息。

凤秋梧跟踪不成令沈易安失望,却未令南星宫失望,也不是酒太香拿人手短,凤秋梧心想既然跟踪之事已然败露,将沈易安叫来又何妨?尝了一个月的苦酒之后,总算有借口把沈易安找来陪自己喝酒,他才不管南星宫找沈易安所为何事,握手言和也好,男欢女爱也罢。

一路的行踪凤秋梧都会写信托人送往无垢山庄,所经之处,必定留下“枫叶”标记,那是他与沈易安之间的默契。所以沈易安一到襄阳,发现“枫叶”标记后就一路寻来,看见凤秋梧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已猜出个“鸿门宴”的大概,可笑入宴那扇门,自己是被凤秋梧亲手推进去的。

南星宫转身邀沈易安在桌前坐下,大圆桌上已摆满各色珍馐,就算是皇庭宫宴也不过如此。

“沈公子进来时目中有光,可是对此处景色还算满意?”南星宫的星目带笑,话中有话。

沈易安实话实说:“景色自然是极好的。”

南星宫为沈易安的酒杯满上,道:“菜是皇宫的御厨做的,酒是襄阳首富家中珍藏的,二十年有余,都是极好,沈公子请尝尝!”

沈易安笑道:“也不知姑娘使了何种神通,竟能请来皇宫的御厨给姑娘做菜?”

南星宫缓缓摇头,竟不似沈易安先前见的狠辣模样,比之温柔不知多少,轻声道:“公子错了,这满桌的菜并非给我做的,而是给公子做的!”

“咳……咳……”沈易安不知南星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又是干咳,又是苦笑,道:“姑娘不必这般模样。”

南星宫变得更加温柔,道:“武林大会上,坐在公子身旁那位姑娘……噢,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人,她不是就这般温柔可人么?难道公子喜欢的不是温柔可人,反倒是阴狠毒辣?”如星的眸子滚动得激灵,似要将人看个通透。

沈易安一脸熟悉的苦笑,心道:“这南星宫可真不比李若芙容易对付多少……”冷汗在脸上颗粒未见,却在沈易安的心里冒个不停。

只是一味苦笑的沈易安把嘴巴压得紧,半天不吐出一个字来,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聪明又伶牙俐齿的女人面前,闭嘴才是硬道理。

南星宫目光如水在沈易安全身上下流转,再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玉手举杯,道:“小女子南星宫……”

酒杯定在空中,话也停住,南星宫眼神直勾勾盯着沈易安,待沈易安口中吐出“我知道”三个字,才继续说道:“在五龙镇时,我本说过有朝一日沈公子会亲口来问我的姓名,只可惜……后来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出乎我的意料……小女的姓名不是公子亲口当面问出,当初所言有失,甚是丢人,心中至今仍对此事介怀……无论如何,公子今日能来,小女倍感荣幸,先敬公子一杯!”

喝酒那就好办,只要能不说话,少说话,干嘛沈易安都乐意,赶紧举杯与南星宫相敬,各自饮下。南星宫又道:“现在公子觉得,小女子对待是否足够诚意?”

沈易安笑道:“南姑娘若有诚意,不该进门连个引路丫鬟都没有,此处回廊宛若迷宫,姑娘也不怕我丢了方向寻不到来此的路?”

南星宫低头微笑,再抬眼时,道:“即便如此,也还是只能委屈公子独自寻路,公子可知道为何?”

“为何?”

“只因小女子不愿公子被别的女子瞧,就算是自己的丫鬟也不行。”星目绽开,明亮且灿烂,南星宫的眉眼实在是美。

沈易安无法否认,更无法忽视南星宫的美,可被南星宫如此直言调戏,沈易安唯有避开那似水秋波,脸不红,还在笑,却尽是苦味。

“扑哧”,南星宫笑出声,然后突然收起方才那般柔情姿态,恢复以往冷酷面貌,只是眼神有了温度。南星宫道:“公子今日能来,小女子万万没有想到,我还以为公子根本瞧不上与我这样的女子打交道呢。”

南星宫变回原样令沈易安心里瞬间踏实不少,他笑道:“姑娘竟会约我相见,这也是在下没有想到的。”

南星宫道:“沈公子是绝顶的聪明人,会想不到?”

沈易安道:“姑娘与我并无交情,且不过短短见过三面,怎就看出我是个聪明人?”

南星宫道:“公子的朋友风月豪侠凤秋梧说的。”

“他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深不可测的人!”

将酒送到凤秋梧面前时,南星宫问他沈易安是个怎样的人,他是这么回答的,实在是极高的评价。南星宫继续说道:“所以,我更加迫不及待请他邀沈公子一见。”

沈易安笑道:“那南姑娘应该已经瞧出,凤兄过誉,我实际上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庸人。”

南星宫道:“凤秋梧的话我是赞同的,沈公子也不必谦虚,你若当真只是一名庸人,我也不至于约你到此。”

沈易安道:“所以,姑娘约我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南星宫默不作声,一只手撑在桌面,下巴被精美细白的手掌托住,绽开一双星目死死盯着沈易安不放。她在笑,大方、自然、毫无顾忌的笑,绝美的梨涡只露出一边,仍旧不失颜色。

唯美可入画,亦如画中来,南星宫定定像一幅画,只有食指在动,指尖不断来回撩拨饱满的耳垂。

许久,南星宫才道:“沈公子又是为何而来?”

叫沈易安来的是南星宫,沈易安赴约难道还是带着目的前来?

沈易安也默不作声,坦然迎上南星宫目中星光,二人似卯足了劲,誓要透过眼神,将对方看个透彻……

沈易安收获如何不可得知,但南星宫的一双星眸绝对看得深,看得透,因为她很快就露出诡秘一笑,道:“你有求于我!”

沈易安依旧微笑望着南星宫,目中自始至终波澜不惊,道:“姑娘说笑了。” 明明是南星宫约见沈易安,就算有求于人,也理应是南星宫才对,可她却反过来说沈易安有求于她,这确实像个笑话。

南星宫笑得更加得意,道:“你必定有求于我!”她无比肯定的语气,令沈易安心中有了动摇,因为她说对了!

沈易安十分奇怪,南星宫是如何看出来的?过去从未有人能看穿沈易安的想法,他是个不露声色的人,不论任何事,皆如此。今日也一样,他自认为没有做出任何表露心中想法的举动,可终究是被南星宫瞧出来了,他确实有一件事,有求于南星宫。

沈易安不否认,亦无话可说,即便有求于南星宫,他也不打算开口。饮下最后一杯酒,沈易安起身告辞。

南星宫道:“沈公子这就要走了?”

“是。”

“也许我们能做个交易?”

“我不会拿玄铁密令来做交易。”

“话可别说得太早了,沈公子。”

沈易安依旧头也不回,南星宫悠悠端起酒杯,在鼻下轻轻摇晃,香醇四溢,“那恕小女子不远送,只可惜……特意准备的满桌美酒好菜都未尝上几口……”

沈易安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用余光瞥南星宫一眼,道:“感榭姑娘盛情款待,只是伏在左侧窗外的黑衣少年,和屋顶上你口中唤作的‘丑姨’比在下辛苦得多,留给他们二人更为合适。”说完,沈易安径直走出门外,扬长而去。

等到沈易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回廊,水榭窗外突然翻入两个人影,正是与南星宫同行的黑衣冷峻少年和丑妇!

“他何时发现我们的?”黑衣冷峻少年双臂抱胸,宝剑就插在臂间,走到南星面前说到。

丑妇轻轻抚摸着一头柔顺黑发,也走到南星宫面前,说道:“只怕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发现了,不过姑娘今日放他离开,再想取得东西,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南星宫再一次露出诡秘的笑容,道:“无碍,倒是他明明有求于我,只因不愿交出玄铁密令,便只字未提,我开始好奇,藏在他心里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襄阳别苑往外走的路就不像来时那么费劲了,走过一遍,沈易安已将路全记在心中。拐个弯,沈易安又见到熟悉的身影。

还是同样的位置,还是同样的姿势,凤秋梧倚靠廊柱望着沈易安走来,只不过方向变了而已。沈易安也还是一脸来时见到凤秋梧的微笑,走到他身边,道:“凤兄不是喝酒去了么?”

凤秋梧却是一副懊悔的表情,道:“我已后悔了。”

“后悔什么?”

“没有真的去喝花酒,而是傻傻地待在这里等你。”是的,凤秋梧并没有离开。

“凤兄在担心我?”

“毕竟有些酒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女人请你喝的酒。”凤秋梧两手一摆,又道:“不过很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所以我才后悔。”

沈易安笑得更深,道:“有些酒却是令人很愉快的,比如跟凤兄喝的酒。”

凤秋梧一听也笑了,笑得大声,笑得愉快,一把搭在沈易安的肩膀,道:“那就走,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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