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霖原名奈月霖,傲慢的女儿。”
“怎么可能?!”
懒惰惊呼出声,困意一下子如潮水一般全部褪去。
他仍旧记忆深刻,小时候和奈奈的日子并不好过,既然奈奈是邪灵组织大当家的女儿,那为何整个邪灵对他们的态度那般微妙,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听之任之。
贪婪凄凉笑了一下,眼底有掩盖不住的哀伤。
“不可思议对吗?我,嫉妒还要月霖,我们三个从小是一块长大的。我们几个中傲慢最宠的人便是月霖,毕竟人家是亲生的吗……”贪婪短暂轻笑了两声:“不过也正因如此每次惹事背黑锅的都是月霖。”
“那时的邪灵,说起来真是可笑至极,就是一群从牢里逃出的几个囚犯,我们这些孩子也是因父母处死,而留下的遗孤,在牢中打杂。他们逃跑时带上了我们。
一路被追杀至现在的邪灵总部,也就是我们现在呆的地方,西部大陆的万恶棘丛,因为此地过于凶险,追兵们认为几个囚犯进去后,定是必死无疑,所以放弃了追捕。”
现在大陆上的人要是知道了,一定恨死了那几个追兵,如果他们再坚持一下,也不会有如今的邪灵。
贪婪大笑了几声,笑声里尽是苦涩:“谁能想到,现在‘名冠’大陆的邪灵,只不过是几个落魄的囚犯组成,只不过是……不过是一群想要活下去的蝼蚁组建的,抱在一起取暖的窝棚罢了。”
时间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它让人自私,让人疯狂,它让蝼蚁站了起来,让蜉蝣成为巨鲸,让一切都变得不像样子,谁也逃脱不了,无论是你,还是我,谁都跑不了。
“逃入万恶棘丛后,该怎么办都是大人们的事,生活对我们几个孩子来说并没有改变太多。仍旧是艰苦,吃不饱饭,也没有温暖的居所,整天还是有一堆的事要去做,收集食物、木柴,万恶棘丛要比想像中的贫瘠。
再也没有人打我们了,那段记忆中的的一切都很美好,大家嘴上都带着笑,我们得到了――自由。”
贪婪扯了扯衣领,盯着懒惰眼底闪了闪,才继续讲道:“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我们其中有一个人发现了一个水潭,并误饮了其中的潭水,一切都不同了……那天晚上,万恶棘丛居所内的篝火前所未有,整整燃烧了一整夜。
反正从那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好了,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更加忙碌,营地的规模也进一步的扩大。我们疑惑询问傲慢时,他仅是笑着摸我们的脑袋:为了有更多的家人而努力。”
“傲慢他也会笑吗?”懒惰轻轻的有些不真切问道。
贪婪很意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当然啦,傲慢以前笑起来很温柔的,邪灵最初建立的目的,也不过是让有罪之人,可以有的家。”
“回归正题,月霖长大之后……很漂亮,我,我就向她表,表……表白!”贪婪说这话的时候,仍旧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就像一个急躁的少年,十分担忧心仪的女孩子会拒绝自己,可又忍不住要将满心欢喜说出口。
懒惰点点头,他自然清楚贪婪多么喜爱月霖,都能喜欢到爱屋及乌,将自己划过去当自己儿子,只为了能娶月霖。
“她同意了。”
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懒惰想不到月霖拒绝的理由。
贪婪哑然一笑,无奈摇摇头道:“她拒绝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
“月霖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古老家族的,还——颇——有——些名——望。”
显然让贪婪如此夸赞情敌,有些过于难为他,短短几个字让他一字一顿,都是硬生生从牙缝里蹦出来了的。
不过下一刻懒惰就知晓贪婪为什么要蹦这些字了。
“晋唐叔虞,朝国君武王弟,其母梦天谓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余与之唐。
天地赐名文在其手曰:虞,因其喜乐歌,于是武王遂封虞于唐。
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于。”
贪婪近乎是咬牙切齿才将这段话吐出来,并在懒惰面前表现得毫不在意,但一开口就破功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月霖眼睛闪着光芒跟我说完这段话,我当时就那么灰溜溜走了。当夜我睡不着,大晚上的便跑去了唐叔虞他家,那家伙也就比我帅上那么一点。”
贪婪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一厘米,想了想又缩了缩,比到肉眼几乎都看不到缝隙了才罢休。
“看见没有,就这么一点点,但当时我就感到自卑,没办法我仅仅只是个罪人之子,同人家有底蕴有封地的世子――如何去比,况且月霖喜欢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贪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他缓慢偏过头,黯淡阴影笼罩侧脸,下颚线条紧绷,眼神却是一片狼藉。
空荡荡的地牢内,只有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一阵一阵逗弄着,零星豆大的灯火摇曳,气氛沉闷寂静得可怕。
“如果我在,我帮你干掉他。”
沉默了一会儿,贪婪低低笑了起来,目不转睛盯着懒惰那张,似乎永远睡不醒的脸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
懒惰没有吭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困。
“不过你真正应该干掉的人是当时那个儒弱的我,你说如果当初的我像现在这般死缠烂打追月霖,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没有答案。
“可能一开始就错了,就像是黑与白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晓,但当我再见到月霖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那时我在酒肆,迎面来了个意外的访客,天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唐叔虞是怎么找来的,开口第一句话我便炸了——月霖怀孕了。
我当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是来耀武扬威来了!可以料想我从没有那般愤慨,直接一拳打在他脸上,用了十足的力道。
这家伙炫耀什么,我比不过,已经放弃了,都退出了,这家伙还来干什么。但让我诧异的是唐叔虞竟然硬生生受了那一拳。
以唐叔虞的水平,完完全全可以轻易躲开的。
当时我就懵了,打完那一刻就后悔了,估计这就是唐叔虞挖好的坑,方便他在霖霖面前卖惨,然后抹黑我,让月霖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其心险恶。
唐叔虞惨惨一笑:“我受了你一拳,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当时愣了愣,看着鼻青脸肿,敢于单刀赴会张扬至极的少年,点了点头。
“你喜欢月霖吗?”
“当然!”
这两字我可以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并且不容置疑。
唐叔虞顶着被打歪了的脸,笑了起来,我看得出那不是嘲笑、讥讽,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干净、纯粹、爽朗。
有那么一瞬,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月霖会喜欢上唐叔虞。
唐叔虞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招呼着跑堂,点了几盘菜,露着一口白牙,示意我坐下谈。
当时年少心里还是有气的,恶言恶语怼了他一句:“饭钱唐少爷记得付。”
说罢还觉得不过瘾,又叫跑堂上了当地最贵的“百草露清酒”,狠狠宰上唐叔虞一顿,才肯坐下来。
唐叔虞他说:他快死了
噗嗤,我还没咽下去的酒全喷了出来,皱着眉用灵识将他整个里里外外扫了一遍,没有隐疾,灵力充沛,四肢健全,境界还比我高一头,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那有什么将死的兆头!
他显然也知晓我不信他的鬼话,又给我倒了一杯酒,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他生下来便有一项神通,可以在梦里预知未来。我当初一定是酒喝多了,那什么百草露清酒太醉人,信了他的邪。
他说前几天做梦,梦到和月霖在一起有危险会亡命……我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家伙想抛妻弃子了!!!
第二个念头是,好你个唐叔虞没想到居然是个渣男,今天你大爷我就要替天行道!!
第三个念头是,我收拾完渣男后和霖霖又有戏了!
“可是偏偏就爱上了怎么办,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要照顾好月霖。”
说罢唐叔虞不等我回复,一个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他似乎害怕再迟一会儿便会反悔。
我当时还傻乎乎,看着他的背影想,自己终究是比不上他,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这份对月霖的爱上。
我冲他喊,要照顾好自己,我才懒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说完后胸口止不住的隐隐发疼,指尖都轻轻颤栗着,但这话如果不说出来我觉得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瞬间贪婪记忆倒溯而上,当时已经跑出老远的唐叔虞猛刹住脚,扭过半张脸,在落日的余晖照耀下,在他眼角处闪烁了一下。
他哭了,将自己最最心爱的姑娘交付给另一个人,对骄傲的姬氏世子来说是多么沉重。
唐叔虞却很豪放不羁的大笑了起来:“放弃吧!手下败将,我姬氏,子于,唐叔虞,可没那么容易死!我可是要赢你一辈子的人!”
当时,他站在酒肆的大红灯笼下,吹着凌乱的风想:最痛彻心扉的脸,莫过于明明难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还固执装作满不在乎,放声大笑。
“我不得不承认唐叔虞这个人我真的赢不了他,那般耀眼,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短命,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到处发光发热,气死我这样的人庸人。
唐叔虞那家伙竟然连说好的饭钱都没有付,深情,不舍,难过全是骗人的,他就是想逃饭钱……”
贪婪骂够了,停了下来,使劲眨了眨眼,眼底深处闪烁着晦涩难辨的情绪,好半响,嘴唇微微发着抖:“这样的人怎么会……怎么……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