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在凤眠的照料之下这日子却显得舒坦了许多,这事儿说起来其实也有点让人不好意思,毕竟先前来夭野的初衷是为了医治他的心疾,可现在看来却是本末倒置,我非但没给人医治完全不说,现如今还仰仗他煮汤熬药,一日三餐全部包揽。这纵使我沈俏脸皮再厚也多少有些窘迫,以至于多次曾向他表示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但在他亦多次的安抚之后我便也就作罢,不再同他争论了。
这会儿,刚喝下药,我正缩在被褥里吃着松子糖,看他忙前忙后收拾残羹剩菜的身影,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帝尊,你近些日子来心疾可还会再犯吗?”
我佯装随意的询问,心中的想的却是若他心疾再犯的话我便再不顾他劝阻,掀开被子立马就去药房给他熬药去。
我见他收拾完毕,回身过来坐到我的身旁自然而然的掖起被子又将我裹得更加严实,末了这才听他轻轻的回答,“好多了。”
“俏俏上次那碗药喝过后,这心疾便再不曾犯过了。”
有这么神吗?
我有些半信半疑,可看着他带着温和笑意的眉眼终究还是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要不……我还是给帝尊把脉看看?”
我不死心,他却只摸摸我的头,低低的笑着道,“不着急,你先养好身体。”
“那……”
“没事的,等你好了再说罢。”
“……”
好吧,我到底是说不过他。
“那帝尊你这些日子里若是身体有哪里不适的话还请务必告诉俏俏。”
“好。”
有时候的凤眠很好说话,比如这种时候,他唇畔带笑眼底倒映着你的身影,仿佛你所有出格的要求他都能答应。但有时候的他却又很不好说话,比如我不想吃药,或者我不想早睡的时候……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即便这些日子里汤汤水水的都灌了不少,可这区区温病却也熬了我小半月,转眼便是四月中旬。
这日,身子骨见好,我终于是讨了凤眠的应允换上一身轻装正打算出门放放风去。
临出门时,他叮嘱我,“身子骨才好些,出去玩莫要逗留太久,早些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头也没抬,于是我所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银发如雪披散在肩,右手执经卷正端坐在那窗前的竹椅智商专注的研读着。果然是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我在心里诚实的评价着,但欣赏完亦还是乖乖应了他一声,末了这才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足足小半月,粗略算也有十六七天,我整日都被凤眠看管着,他怕我病重,是以不许我出门,不叫我见风,便是每日吃食都是他在询问过我的口味后逐一做好再送到我的床前一匙匙喂我吃下。起初,我会觉得有些别扭,认为自己不过小病小痛也不是什么断手断脚,还没到需要人手把手喂食的地步,可后来,我释然甚至开始学会了心安理得的接受,我不再觉得他喂我喝汤吃药有何不妥,甚至也不会觉得他偶尔亲昵的举动又有哪里逾矩之处。甚至有时候我还会想,他真是一个好人,有时候比师父待我还好。虽说师父也会在我生病时照料,但却从不会像他这样事无巨细的安排着,甚至还每至深夜等我睡着后这才离开。
心中溢满温暖,我提着裙摆在绿茵草地上自由撒欢,待累了,我堪堪停住取下腰间的荷包又掏出一棵松子糖来仔细品尝,由着一种难言的窃喜漫上唇角,我是开心的,尽管我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开心。
在外玩闹了约莫半个时辰,心里竟还破天荒的记着凤眠嘱咐我早些回去的事情,于是收了玩心寻着一条小溪正打算清洗一番后便打道回府,可也就在我将双手方才伸入溪水中时,隐约的却听一阵轻微的就交谈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或许是因为离得有些远,是以那声音我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模模糊糊的听明白几个字,例如帝尊,那女子云云。这显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虽然我知道偷听别人说话这是一件极不道德的事情,可还是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尤其是在听到帝尊二字时,我便更是坐不住在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后,便轻手轻脚便朝着那交谈声传来的草丛挪了过去。
声音更近了,好似就在眼前这团花丛之中。
我蹲下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将花簇剥开,没有看到人影,却唯有几只彩蝶扑在花蕊之上,那交谈声竟是这两只蝶儿传出的!
我来了兴致,干脆坐下听它们攀谈,甚至还极为好心情的又掏出那荷包欢快的吃起松子糖来。
彼时,就在那两只蝶儿中,便有声音传出来,“你说那女子到底是何来路?”
“谁又知道呢,或许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
它们说的那个女子是谁呢,我好奇的想着。
“姿色?你说她的姿色比起姑姑来又能胜上几分呢?”
姑姑……?
那又是谁?
“那不然帝尊看上她什么,将她安排进映月阁不说且这些日子里还悉心照料着,我可听映月阁里的花姐姐们说了,帝尊可是日日陪伴着,从吃到住甚至还时常哄着她喝药哩!”
“天呐!”
一群蝶儿惊呼,我便也跟着惊呼,天呐!
我知道它们说的那个姑娘是谁了!
住在映月阁,还得帝尊日日陪伴,说的可不正是现在的我吗??
就在我还发懵之时,却又听那群蝶儿之中有声音传出,“何德何能啊,这女子到底何德何能竟会搏得帝尊如此厚待?”
“可不是吗!细想这些年来帝尊曾几何时如此对待过一个人?”
“便是那位姑姑也才……”
这话没说完,以至于我还没听明白它们所说的那位姑姑到底是何许人也,便又听另一道声音岔开说道,“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那位新来的姑娘眉眼间与帝尊多年前仙逝的那位夫人有几分相似啊!”
“……”
我手里的松子糖好似掉在了地上,霎时间仿佛连那花簇中的交谈都显的不再真切,“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