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城中,凌雪待在将军署中,开始处理战后事宜。
首先是将此次战果上奏朝廷,相当于稳固了她的位置。
然后,是两营统计上报来的伤亡名册,确定军中士卒的抚恤,如今只能是配发上一些粮食和衣物之类的,钱这种东西或许要在边塞城解除封锁,四方商家入城后才能流通。
“将军,慕容孙求见。”
“请他进来。”
“诺。”
片刻,一员长相粗犷的汉子走入其中。
见他进来,凌雪停下笔,从桌案后起身,拱手行礼道:“此次多谢军候之计,救我边塞城于危急之中。”
慕容孙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若不是将军领军坚守一月有余,这所谓的计策根本不可能起作用,况且还不是我想到的主意。”
他看起来粗鲁,实则是个谦逊的人,此外实在是不好意思去争抢一个女子的功劳。
“那还能是谁?”
“流放而来的崔家之女,崔莹。”
哦?
她微微颔首,心里想道:好像自己几个月前还说过这些人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话,如今看来,好似被打脸了。
正好接下来要去处理这些流放之人的事,到时叫来这女子问一问。
“那你还需赶回都城吗?”
他摇了摇头道:“陛下虽未明说,不过意思应该是将我领来的一千军卒划归将军。”
既然是编制入边塞城军,凌雪得提醒一下他,严厉得说道:“那军候以后可要管好手下士卒,边塞城的军规是有些严的。”
毕竟是都城来的,不知是不是会有一些坏毛病,提前警告了,到时候要处理起来才合适。
“请放心,属下领命。”
“嗯,你先下去吧。”
“诺。”
送走慕容孙这位军候,她回到桌案前继续处理善后事务,加班加点赶完,再去见那女子。
等凌雪处理完手中的军务后,恰好是午后一个时辰的样子,离开将军署,赶到城中牢狱,令狱卒将那女子提来。
这边塞城的牢狱,因为多年战争,基本是空的,男子若是犯罪是被直接编入军中的,所以一直只有一个老头在看管打扫。
直到这次流放了百余崔家的人,一时间还抽不出人,只能让李百户手下百人暂时负责看守牢狱。
约莫半刻钟后,李百户亲自带着崔莹来到一间空旷的房间,凌雪已经提前坐在一张椅子上,点燃了桌案上的蜡烛等候在此。
“将军,人已带到。”
“将她的镣铐解开吧。”
李百户有些犹豫道:“这,不会。。。”
瞥了他一眼,她平静地说道:“我一个将军,还怕一个女囚吗?”
“诺。”
解开了镣铐,李百户退出了房间,到外边看守去了。
“请坐吧,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缘故吧?”凌雪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女子。
身着灰白囚衣,原本娇柔的面孔因为数月来的跋涉不复过往,可依旧是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端庄,从容,从她的坐姿便可看出一二。
崔莹坐下后,低下头,算是行了个礼,随即说道:“将军是为了那个计策的事情吧。”
聪慧,这是对她的另一个评价。
“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小时看得书多,恰好见过一个战例,同将军的情况很类似。”她苦笑了一声,继续道:“不过除了此次,以后可能再也用不上我过往看的书的知识了吧。”
凌雪见她一脸无奈,有些不认可这番话,一个能凭借看过的书就能想到一个巧妙的退敌之策的女子,便是自己也做不到吧。
“那好,我给你个机会,你替我想一件事。”
她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道:“将军请讲。”
“我若是想要边境太平,该如何去做?不用急于回答,之后会给你一些书册让你看,三日后我再来。”
“嗯。”
凌雪讲了这件事,退出了房间,让人将崔莹带回,心里有些期待她到底能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答案,若是能让她满足,倒是可以上奏让其戴罪立功。
边塞城上下,是找不出人来能同她商议这件事的,她知道,一个大的计划,凭借一个人所想,是不足的。
离开牢狱后,便是去军中看望一下那些受伤的士卒,她将城中的医者组织在一起,设置了一个伤病所,负责照顾这些人。
木青也是在这里的,身为女子虽是不适合亲自去治疗那些伤员,但能在一旁制作伤药。
因为大多数的人都带有伤,伤药所中的医者忙得不行,数十人看护数千人,实在是有些难度。
“丫头,有什么需要的。”凌雪见到这边如此忙,便找到她,询问缺些什么,好补上去。
“雪姐。”她打了个招呼,继续埋头处理着手中的伤药,“很缺人,只用洗绷条就行了。”
洗衣吗?那便让那些流放来的人去吧,总不能将这些人养在牢狱中一直浪费食物吧。
来的男子编入兵器铺吧,让他们去打打下手,女子就来这边洗绷条。
“嗯,明天就能到位。”
见她仍在忙着,凌雪便去了伤员待的帐篷中,其中是被分为轻伤者和重伤者的。
轻伤虽只是划开几个口子,但却不可小觑,若是疏忽,导致那里溃烂,是会要人命的,而因这丢了性命可实在太过憋屈了。
重伤者,一般是少了条胳膊或者是失去行动能力的,他们基本上无法再踏上战场了,以后的生活也会饱受困扰。
在轻伤者的帐中,她随着医者一一检查他们的伤口处置,确保不会因伤口溃烂而丢了性命。
这些人虽是很少说话,但见着将军了,大多都会打趣地问道:“将军,丹国人此次肯定惨的很吧!”
“绝对比八年前还惨。”参加过那场战斗的老兵笑着说道。
“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守下来。”
“只有这么少一些人,却能坚守下来。”
凌雪微笑着回应道:“诸位好好养伤,说不得有一天我们还会打到草原去,让丹国人再也不敢侵犯边塞城。”
“哈哈哈!”
“到那时,非要打得他们丢盔弃甲。”
相比这边欢快融洽的氛围,重伤者的营帐中,很多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接近失去自理能力的他们,无法再踏上战场,守卫亲人,无法再做很多事了,就像是个废人一般。
从过往的驰骋疆场,浴血奋战到如此境界,一时间的心里落差是很大的。
凌雪有些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们。
父亲曾说过,要将每一位士卒都当作至亲之人来看待,没有他们,再有能力的将军也不过是个笑话。
该找些事情让他们去做,明白自己不是废人,或许这样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
默默地将这一事项记在心中,等离开后好好思考一下,该如何让去做比较好。
告别此地,凌雪回到了家中,李管家最近愁容满面,经常坐在府门前发呆,他李家只有这根独苗了。
她有些自责,看着这个从小将自己带大的老人如此伤心,有时甚至在思考当初是不是不该交给李二那么重的任务。
这憨货,可一定要安全归来啊。
而到了晚间,木青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府上时,来到后院,终于是有了空闲问出那个问题了。
“雪姐,李二不会有事吧。”
拍了拍这丫头的头,她犹豫了半晌道:“他运气很好的,放心吧。”
寂静的小院中偶然会传来几声虫子的鸣叫,木青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唇,呆站了一会儿,说道:“嗯,我放心。”
其实,凌雪能勉强推测出李二返回的时间,若他真得袭击了丹国人的粮道,并按照计划撤退,绕过连山,至多半月就能回来。
可她不能讲出来,若路途有些意外,不能按时归来,更会让人担心。
这一天的行程,她更是坚定了心中那个有些不可能的理想——给边境带来太平。
莫要再让人们于家中,苦苦等候,盼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