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经过陡峭的悬崖投在了谷底的湖畔。
太阳当头,估摸着已是正午时分了,少年的肚中越发饥饿,他捡起自己的粗布衣衫穿好,准备开始做饭。
谷底并不像崖壁上那么光秃秃的,湖边树木丛生,野草肥美,甚至还有些形状古怪的野花在草丛中盛开着。
一些没有开化灵智的野兔、麻雀,探头探脑地在周围活动,它们谈不上妖怪,只是普普通通的生灵。当那少年凶焰滔天冲下来时,它们都不由自主地战栗害怕,一个个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但等少年打死了蛟龙,把它开膛破肚做午餐时,他的气机已经很平和了。
甚至,一边给蛟龙剥皮,一边还哼着几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曲子,“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
这些小家伙们看不懂此情此景的恐怖,只是本能地觉得翻腾地气机都停了下来。周围似乎安全了,他们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就蹦蹦跳跳走了出来,在四周活动着。
至于那些开了灵智的妖怪们,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谁敢回头再来看看这煞星吃饱没?
......
野兔蹦跳的声音不大,但少年还是警觉地抬起脑袋打量了一会儿,眼神凶狠且机警。
确认没有妖怪来抢吃的后,他才美滋滋地继续低下头,伸手将蛟龙体内一些味道差劲的内脏剔除,丢进了湖里。
少年没有刀具,他徒手将蛟龙的筋肉撕扯成几段,串在了旁边捡来的几根树枝上。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但剔骨分筋却异常流畅,当真奇怪之极。
他串好了蛟肉,堆上几扎干草叶子,伸手一抹,一缕火光伴着轻烟就燃了起来。
少年手脚娴熟地翻烤着蛟肉,原本饿的两眼绿光,但到了此时,却脸色平静,格外专注,似乎对面前的美食充满虔诚。
直到蛟肉微熟,散发出阵阵浓郁鲜香,少年认真的表情才彻底破功,他兴奋地流出一股子口水,瞪大双眼掌握着火候,随时准备享用这顿美味的午餐。
这时,却听得身后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少年立马放下烤肉,踩灭火堆,眼神警惕地转过身子。他的肌肉一点点紧绷,气息也开始升腾,眼睛死死盯住那片不大的灌木丛,一眨也不眨。
有人想抢吃的!!
他所有的凶性都被激发了,如同一只护食的妖兽,任何胆敢靠近的人,都会被撕个粉碎。
灌木丛后,有人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她声音清脆动听,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我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在!”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弯腰从灌木丛走了出来,她大眼睛水灵漆黑,身段窈窕动人,乍看之下,美艳动人。只是,这姑娘的装束可着实有点寒碜,衣衫虽然貌似华贵,但却沾满尘土,显得又旧又破。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几缕擦伤的痕迹。一手拎着半只兔腿,一手擦着自己的嘴角,上面油腻腻的,似乎刚刚吃过午餐。
她似乎有点自来熟,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少年后,就笑了,说道,“你怎么在大荒这里住啊?也太危险了吧!”
少年没有搭话,只是警惕地瞪着她。
小姑娘看到少年身后烤到香脆焦黄的蛟肉,眼睛一亮,兴奋道,“我刚好没吃饱,这几天吃野兔都快吃吐了!你这不是兔肉吧,嗯,这么大个儿,应该不是野兔!哈哈哈哈,来来咱们一起吃吧!”说道此处,竟有些反客为主的开始邀请少年用餐。
少年大怒,果然是来抢肉吃的!
他右脚一蹬,借着踩踏地面的冲力向着小姑娘窜了过来,双手相握后抡开,照着小姑娘脑门就砸了下去。
小姑娘吓得呆若木鸡,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足以搏杀蛟龙的拳头落了下来。
但是,少年的拳头在距离小姑娘头顶寸许的位置,就停住不前。一层厚实的光罩出现在小姑娘头顶,代她承受了这一击。
光罩被这一记凶狠的拳头砸的摇摇欲坠,短暂的支撑一会儿后,砰地一声碎开,化成细细光点,消失不见。小姑娘手上的一个镯子,也随之炸裂,变成碎粉。
不过少年的拳头力道也已经用尽了,他看到这一幕大惊,赶紧跳开,摆出防守的架势。
突然受此大礼,小姑娘有些懵了,她呆呆地看了看少年,说道,“爹爹送的浑元镯,可是能承受先天高手的轰击的,怎么被一个小孩子打碎了?”
......
这姑娘正是宋子薇,自从听了补天石的传说后,她就心痒难耐,瞒着父亲,偷偷打包了家里她使得动的宝贝和那块儿疑似补天石的宝物,并留书一封,含糊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就此溜出了家门。
倒也真是凑巧,她碰上了一位爱慕她许久的师兄,这人正好给宗门带队前往大荒山历练。在宋子薇威逼利诱下,只得带着乔装打扮的小姑娘上路,一行人从金陵出发,一路向北,来到了大荒山。
宋子薇到了大荒山脚后,却总觉得这些宗门弟子的历练委实无趣。她盘桓了几日,就趁着别人不备,找机会又跑了。她试着驾驭着半生不熟的飞行法宝,没想到竟然成功了。喜出望外的宋子薇就这样一摇一晃过了大荒山,歪扭着飞入了大荒深处。
那师兄寻找不到宋子薇,自知闯了大祸。但也是有苦难言,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只能提前结束历练,返回金陵。对此历练的过程,无论谁问起,他都绝口不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宋子薇进了大荒后,也是有惊无险地往前走了很久。
一路上见到了很多古书记载的大妖,大多数都没有幻化人形。这些大妖早就开了灵智,寿命悠长。常年都是找了洞天福地修行,轻易不乐意出山。这些强者偶尔打量到这个小丫头,也懒得前去扑杀。去为难她的,大都是一些面目狰狞的普通野物和低贱小妖,她仗着手里法宝齐备,勉强还能对付,倒也颇为顺利地在大荒走上了个把月。
眼下突然看到一个人类少年,本来她是倍感亲切,想着自己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主动给他搭话,这乡下小子还不喜形于色,战战兢兢?
哪知道此人凶悍不讲理,上来就是霸道无匹的一拳头,毁去她身上一件救命宝物。
......
宋子薇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少年本来就凝神戒备,她这一蹲一哭之间,登时就吓了一跳。他扎好架子准备再次出拳,谁知宋子薇抬起头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道,“你打啊!打死我算了!!”这倒是把憋足力气的少年看得一愣,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招数的他,有点不知所措。
本来宋子薇也不至于如此脆弱不堪,但委实是这两天的经历让她这个未曾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姑娘受尽了委屈,漂亮衣服也没带够,好吃的也没备足,除了法宝之外,她其余物件都不够用,自然旅途也就充满了为难。山野中又空无一人,连个倾诉的伴儿也没有,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却又来欺侮她,真想就此死了,一了百了,懒得去寻什么补天石了!
少年无奈地挠了挠头,看着越哭越委屈的宋子薇,他下手打好像也不太对。少年不通世情,自然不知眼下这场景该如何应付,他找了个离宋子薇挺远的地方也蹲了下来,一脸认真地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听漏了师父教过的一些事?
......
过了良久,宋子薇似乎也哭累了,她吸了吸鼻子,偷偷看了一下少年。
这凶人托着腮帮子蹲在附近,虽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但好歹没落井下石,她也就不计较了。
闹了一阵子,宋子薇觉得肚中甚是饥饿,看了看远处还飘着香味儿的蛟肉,她有些心动,站起身子,带着讨好地笑容走近少年。
少年有些苦恼地看着宋子薇走了过来,他停下了思考,说道,“好了,我认输,分你一点肉吃!”
可能少有人交谈,少年的说话有些生硬不自然,但说的也是官话,非是地方俚语,宋子薇自然还是听得懂的。
她大喜过望,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少年带她到了烤好的肉那边,很舍不得地挑了最小的一块儿肉串递给她。
虽说是肉串,可毕竟是完整的一条蛟龙做成,也有半人长。宋子薇吃了一惊,摆手说道,“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少年听到这句,才露出一点和善的笑意,他撕下一大条蛟肉,递给宋子薇,犹豫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宋子薇接过烤肉,闻着鲜香,不觉有些开心起来。
她歪头展颜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已经开始埋头啃肉了,听到她的问话,头也不抬,嘴里塞满肉末,随口答了一声。
“齐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