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间，果不其然有半数人因为误食蜂妖毒而捂着肚子躺到了地上。
“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坐在对面的女孩卯三十疼得按着肚子问道。
“我没分出来。”程浩然回答道。
“那你运气真好。”卯三十疼得脸都白了。
“我运气不好，我吃的是有毒的。”
“那你是，忍着疼在吃饭的？”卯三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很。”程浩然回答道，但他更想说的是，现在即使疼也要吃，因为如果再不摄入热量和营养，恐怕下午还得晕在演武场。谁知道庚三又能想出什么幺蛾子。
“那，那你太厉害了。”卯三十一只手按着肚子说道。
“你也挺厉害的，还能坐着。”程浩然看了看卯三十。自己对疼痛已经习惯了，但面前这个小女孩竟然也能忍住，确实不简单。
但卯三十的下一句话差点让程浩然把菜都喷了出来。
“肚子疼也不一定是因为吃错了，每个月都得疼这么两天。”卯三十脸都红了。
程浩然无言以对，只好继续低头吃，没一会儿就风卷残云般把东西全吃干净。
果不其然，迎接他们的是长达三个时辰的午后站立，以及满地的铁蒺藜。几个人经不住一夜的困意和饥饿，倒下去后扎得浑身是血。
看着就疼。
时至傍晚，庚三才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沓符箓。
“看着我怎么做，然后每人领一张照做。”庚三将中指一咬，一丝鲜血渗出，然后将其印到符箓上，然后将符箓对折，食指与中指指背夹住往身前一弹，符箓向前射出同时，火光忽闪，符箓在空中爆燃。
平地风起，一阵旋风在演武场中央出现，吹得飞沙走石。
“风符咒？”程浩然心中疑惑道，但不对劲，风符咒的威力可比这个大多了。至少能吹垮一间屋子，而且风符咒大多会夹杂威力极强的风刃，杀人于无形。
“这是我们乌衣吏制作的试灵符，本人的杰作。”庚三似乎颇有些得意，众人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表情，“如你们所见，在符箓上的符咒印上指尖血，弹出去即可。我们乌衣吏的符箓都是如此使用，当然，用舌尖血效果更好。”
程浩然虽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修仙者，但对乌衣吏的这个手段也是佩服得紧。只要有修真之人写下符咒，配以鲜血激发即可使用，这简直就已经是进化到热兵器时代了。
但一般人体内没有灵力催动，符箓就是怎么做到自燃呢？对了，想必是在画符的朱砂里掺入了火药及灵石粉，快速搓动之下符箓自燃，何等天才的想法。
这边程浩然还在想着，那般庚三继续说道：“这个符箓，旨在测试你们体内对哪种道法的亲和力更高。”
卯字科的少年们眼中显出兴奋神情，毕竟世上修道者为尊，要想在万人之上，除修道别无他法。
很快一盆冷水便泼了下来，庚三冷嘲道：“可别瞎想，只是为了看你们适合用什么符箓，好给你们安排培养方向，如果你们真有那修道天赋，哪还轮得着来这儿？”
众人的兴致立马消了一半，但还是兴致勃勃上前有样学样开始测试。
亲土者符箓化作一缕灰尘随风扬了，亲水者符箓化作黑水滴落泥土，其中卯十三卯十四兄弟俩竟然是亲雷电之力，也就是水火相克之道，这算是道法之中比较霸道的，当今骠骑大将军吴道明便是此道，两兄弟显得兴奋至极。
诚然如庚三所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较为亲和之道，区别在于有没有钻研精进的空间以及时间而已。这一点程浩然深有体会，在灵道宗那种地方，天才太多了，而天才无非是更加事倍功半，能够在有限的人生时间里为自己赢取更多的时间罢了。
所谓的天赋无非也就是更能够在短时间学到更多的东西。但这一切却不可肆意，即使是天才的学习能力也有限，这个有限不仅仅是深入程度，还有广博程度。一个天才修道者同时修三种道法，绝对不如一个普通修道者专修一种道法来得深入且成功。
时间才是最宝贵的修炼资源，如果不努力，最终就会被淘汰，而修仙大道之上，淘汰就意味着死亡。
忽然间，场内响起一阵低呼，程浩然定睛看去，是卯三十站在演武场中央，她手中的符箓竟化作一道道血箭，直射前方，直到将一棵柏树射出个大窟窿。
“有意思。”程浩然都自言自语道。
“别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变异之道而已，下一个。”庚三铁着脸对喧哗的众人喝到。
的确，最常见的无外乎五行阴阳正反相生相克之道，但在这之外，还有一些无法用五行阴阳归纳解释的大道，被称为道外之道，而很多人也称其为变异之道。这种道外之道在人身上很罕见，却没想到今日见着了，程浩然自然是挺感兴趣。
程浩然从进入灵道宗起，就特别喜欢用科学理论来解释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在程浩然看来，所谓修仙之道，只是解释超能力的一种经验科学，如果说要打比方的话，那就是中医和西医的区别。
五行至纯之道只有五种，但五行相生相克之道有十种，按照程浩然的分析，这应该是属于自然系的超能力，简单而又直接。
阴阳正反之道有四种，程浩然将其归纳为时空系的超能力。阴阳并非水火，虽然有点冷热的那个感觉，但更多的是正负离子的空间及时间状态问题，而水火则是离子活跃度导致的物体状态问题。而其中至纯阴、阳之道所施展出来的法术比较好理解，比如九龙至阳诀这一类的功法，就是将同一空间内的正离子纯度和密度推到极致，而与之对应的九幽至阴决，则是刚好相反。
这其中比较有意思的是反阴反阳，在程浩然分析之中看来，这可能涉及到了时间的层面。因为正负离子是在不断变化的，至阴至阳之道只是将他们在空间之中聚集，可一旦它们在时间上发声变化，那么其表现的形式，与其内里的性质表现可能就会刚好相反，极具欺骗性。
而至于变异之道，则是程浩然最感兴趣的。因为变异之道在人族之内极为罕见，而同时也被人族所忌讳。因为这种变异之道，往往见于妖魔鬼怪的身上。在程浩然看来，极有可能是生物系的超能力。
“怪不得来个例假疼成那个鬼样子，看来她的血有点特别。”程浩然心中暗暗分析道。
“卯十七，就剩你了，还要我请你不成？”庚三的冷冰冰的话突然传来。
程浩然一愣，才发现自己已经走神了，场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进行测试。所有人都盯着自己。
程浩然迈步走向演武场中央，从庚三的手里拿起最后一张符箓，咬破手指，印在符咒上，叠指向前弹出。动作说不上多优美，显得十分随意。
符箓烧着了，然后烧没了，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唯一不同的是，这火光是一股幽幽的青色，没有一点温度。
“呀，鬼火！”卯三十青呼道。
“竟然有两个变异之道。”庚三十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程浩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高中生回去读小学在班上展示了个小才艺，一点也不自豪。
而且他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青鸾决仅仅是一门功法，但青鸾却不是。青鸾燃烧了最后一滴精血，保全了自己的灵魂，同时也让自己的灵魂里有了青鸾的颜色。青色的火焰并不意味着什么天赋技能，仅仅是颜色而已。但程浩然的灵魂强度强于在场所有人，包括庚三。毕竟他曾是个问道镜的修仙者。
而这股青焰勾起了程浩然的回忆，白掌门对青鸾心机深沉的怀疑不无道理，但程浩然还是保留了自己的意见。如果青鸾真的那么坏，当时就应该不让自己有逃逸的机会，而是与她一起被那金翅鹏妖抓走，再想办法处置自己。
“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纠结的？”程浩然自言自语道，因为这不像自己的性格，难道是被刘小七影响了？
此时庚三说话了：“从现在起，每人找一棵树，双手抓树悬挂一个时辰。”
所有人面露难色，但还是纷纷找了棵树挂在树上。
地上果然又马上被庚三洒满了铁蒺藜。
“你知道我们都叫他铁蒺藜么？”卯三十也挂在程浩然身边，等得庚三走后对程浩然说道，这个女孩似乎对程浩然感到很亲近。
“铁蒺藜？”程浩然说道：“倒是挺适合他。”
“你刚才那个鬼火看起来很厉害。”卯三十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还是少说话，不然坚持不了一个时辰。”程浩然道。
“真冷漠，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被妖怪吃了心的人。”卯十三碰了壁，悻悻说道。
程浩然瞟了一眼卯三十，懒得跟她多说。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刘小七被妖怪当街袭击，这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肯定是瞒不住的。这群少年虽素不相识，但应该都是朱雀大街的常客，有几个看见了也不足为奇。
至于被掏心窝子嘛，事情是有的，可程浩然不说，谁能相信？毕竟人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人认为是心窝子真的被吃了，只是会觉得那几个说这事情的小孩子为了引人注目而夸大其词。
有些事情不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
卯三十虽看起来还想再多问两句，但很快就不说话了，倒不是因为程浩然的冷漠，而是因为快支撑不住了。
身下满满的铁蒺藜正放着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