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程浩然敲开了大将军府的侧门。
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过长长的门廊,来到一个偏僻又宽阔的演武场。十六个少年站在演武场中央,程浩然也被带到其中。
家丁将程浩然带到后便马上离开,目无表情,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说明。
没多久,又领来十几个少年,程浩然数了数,刚好三十个。这些少年看起来一部分是混混,一部分看着装是乞丐,还有一部分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尤其是那几个混混像是早就认识,几人还在交谈。
此时演武场一侧走过来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乌衣汉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看三遍都记不住的类型。他手中端着一个深色松木盘,上整整齐齐面摆着三十个竹牌。程浩然瞄了一眼,上面刻着一到三十的数字,数字之上,刻着“卯”字。
“三件事,记好了。”这乌衣汉子没有任何开场白就说道:“第一,从现在起只听我的命令,违者死。第二,按照你们进演武场的顺序,过来我这儿拿牌子,拿错了的罚。第三,闭嘴。”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三个要求也很明确,但就是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后面有四个混混,不自觉地交头接耳起来。
嗖!嗖!
两道寒光闪过,四人应声倒地。
两个乌衣蒙面人,不知从哪跳了出来,一手一个将四具尸体抓走。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连血也没有落在地上。
程浩然只看得到两朵寒光是从眼前这乌衣汉子袖中射出,却看不清楚是什么暗器。
可是两枚暗器越过十余个少年,杀死四个人,这等手段闻所未闻。
不像是凭空御物的手段,因为如果有这等手段,那两朵寒光可能从任何位置出来,根本没必要藏在袖子里。
转眼死了四个人,这乌衣汉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无论怎样,效果很明显,现场如死一样的安静。
“上来拿牌子。”乌衣汉子还是那么瓮声瓮气。
没有人动,倒不是吓坏了,而是不敢乱动。
因为这乌衣汉子说了,拿错牌子是要罚的,现在没有人不信他。
最终还是陆续有人上前,这几个人是前面几个到来,以及最后几名到来的,他们倒是能记得清楚。程浩然此时也上前,庆幸自己前世那些个习惯还是没变,进场就点了人头。而以程浩然目前的脑力程度,每个人排第几他都能记清楚。
但剩下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好些人根本记不得自己是第几个来到,到最后只能碰运气拿了一个。当然,最后乌衣汉子手中盘子里剩下四块竹牌。
见每个人都领了牌子,乌衣汉子说道:“牌子上的字,就是你们以后的名字,你们就是今年的卯字科。卯一二三四五,十三十四,十七,廿五,廿八、廿九、三十出列。”
被点到的人上前,包括了程浩然,他拿到的是卯十七。
乌衣汉子点了点头道:“剩下的人都拿错了,双手将牌子举过头顶。从现在起到明日第一声鸡鸣,不许放下,不许移动,不许出声,这是命令。”
自是没人有任何意见。
“很好。”乌衣汉子似乎对这样的表现很满意,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无父无母,且大多父母多是为妖魔所害,来之前都跟你们确认过,是要杀妖除魔拼个荣华富贵,还是继续等死,无论什么原因,你们都给出了答案,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我们乌衣吏你们可能听过,也可能没听过。但既然入得这门,你们想出去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通过考核,二是死。”
众人无言,这才互相打量了一眼,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有男有女,眼神自然都有些害怕,但程浩然却看得出,更多的是仇恨所带来的坚定。
“你们可以叫我庚三。”乌衣汉子庚三边说边转身离去,“出列的人跟我走。”
十二人尾随着庚三,穿过几道门廊,这里的房子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声音。但程浩然隐隐感觉到这里数十间屋子,至少有上百人在里面。虽然身体算半个残疾,修仙道法全无,但程浩然有青鸾决在身,其感知灵魂的能力,甚至超出一般闻道镜的修仙者。
但人在屋檐下,自然要保持低调。
这些大概都是些文职人员,处理档案情报之类的。程浩然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个天生当间谍的料子,要不是面对的是妖族,程浩然简直可以在间谍界横着走。外表可以伪装,角落可以隐藏,但灵魂却是无处可躲。
想是这么想,程浩然还是暗暗记下了路径。
果然,当他们到了一个院子,打开门的时候,庚三转身问道:“刚才我们走了多远?经过了几间屋子?一路上有几棵松树?我们现在在演武场的哪个方位?”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答得上来。
此时那个叫卯五的少年站了出来,说道:“走了约有半里,经过了屋子四十间,一路上松树有三十一棵。位置应是正北。”
程浩然心中一乐,这孩子记性还行,就是方向感差了点。
“嗯,已经不错了。”庚三点了点头,“方位错了,但以你的年级,能记住这么多已经难能可贵。还有谁?”
“应是东南偏东三百米。”程浩然说道。
“哦?”庚三诧异,看了眼程浩然腰间的竹牌道:“卯十七,不错。”
说完这话,庚三又问道:“谁识字?”
卯十三和卯十四又站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两兄弟。
卯三十迟疑了一下,也站了出来,竟是个女孩。
“好,你们五个跟我进来。其余人留下,自会有人带你们去做该做之事。”
庚三推门进去院子,又打开了一间屋子。
五人跟着进去,发现此处摆放了数张桌椅,看起来像是个私塾,但是跟私塾比,却又是阴暗憋仄了不少。
“今年倒是有五个识字的,可以。”庚三走到讲台坐了下来,“桌上有书,背下来,明日此时检查。”
说完这话,庚三自顾自地拿出一堆公文开始查看,倒是不避讳这群孩子。程浩然瞟了一眼,竟是些奇怪难懂的符号。看来是密文,怪不得也不闭着我们,程浩然想到。
五个少年互相看了看,各自找位置坐下,开始看书。
“《九州风物志》、《前朝八史》、《妖物志》、《天地龙行注》、《博物经》。”程浩然看了桌上的书一眼,心想看这些书也的确能增广见闻,尤其当他还看见了三本自己曾在灵道宗外门看过的书,颇为感慨,也不知道宗内的师父怎样了。人家修仙都是一步一登天,年纪轻轻踏破虚空,咱倒好,越练越回去了。
想归想,程浩然还是专心看起书来,看书也算是他的小爱好。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演武场上,只剩下二十个少年。
四个半夜坚持不住手放下来的,两个企图逃跑的,杀无论。
“我衷心地希望,训练考核结束后,你们能有两三个活下来。”庚三站在众人前说道:“乌衣吏不仅要查贪官,还要查探妖族情报。如果连这样的训练都无法完成,那么你们只会死得更惨,浪费乌衣吏的培养。到时候,遇到掏心的妖怪是最幸运的,更多妖怪喜欢开了你们的膛,先从肝吃起,然后是脾肺,最后才吃你的心,还有那更甚者,喜欢把脑袋砍下来,吸那脑髓。”
在场的少年,有不少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的劳累,还是庚三说得太恶心。
“从今日起,你们的训练才开始。”庚三可不管这些孩子乐不乐意听,指着演武场一旁堆放着竹竿,“每人拿一个,横放在地上,站上去,午饭之前不许下来。脚触地一次,挨一鞭子。”
说完便走了,两个乌衣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鞭子站在了一旁。
竹竿只有小臂粗,站上去本就难,更何况要站半天,对平衡力是极大的挑战和锻炼。
中午的时候,几乎每个孩子身上都挨了鞭子,包括程浩然,因为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还没到一个时辰,双脚就禁不住地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但好在这些鞭子下来虽疼,但力道控制得极好,没有皮开肉绽,也没有内伤,只是疼。
而对于疼,程浩然内心一万个不在乎,他已经习惯疼痛了,甚至于疼痛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兴奋剂,越抽精神越集中。
可是午饭竟然也是训练,庚三拿出来一个瓶子,让每人闻了一下。
“记住这个气味,你们每人拿一个馒头,如果馒头上有这种气味,就代表有毒。”庚三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训练方式,竟然脸带微笑地说:“放心,只不过是蜂妖毒,死不了。”
果然是个死变态啊,程浩然心中暗暗骂到。但他也不否认这是一个不错训练的手段。根据《妖物志》记载,目前所知有致命剧毒的妖物,至少有三百余种,而那些拥有不致命毒性天赋的,则是多不胜数。
在这个修仙界,识别大多数毒物可以说是对付妖族的基本素养。这样训练的好处,不但是让人记得劳,还能让人在低剂量的毒素中培养出耐毒性,可谓一举两得。
虽然简单粗暴,但竟然还挺科学的啊,程浩然心里吐槽道。
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