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时,蒲州解县人张审素任巂州(治所在今四川西昌市)都督,一当就是好几年。后来有人控告他在军队中有贪赃罪行,朝廷派监察御史杨汪前去军中查证。
当杨汪还在路途中的时候,就被张审素的党羽劫持。这伙人当着杨汪的面,杀了那个举发张审素贪赃的人。他们威吓杨汪,胁迫他向朝廷奏明张审素的罪名是被诬枉的,应当予以昭雪。
后来,情况又发生了巨大的逆转,巂州反对张审素的一派人,又杀了张审素的党羽,杨汪这才得以离开巂州回转京城。走到益州,他就上了一道表章,奏称张审素谋反。朝廷命他继续调查、审理此案。最后,在开元十九年底结案,将张审素处斩,抄没家产。
张审素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张瑝,小的叫张琇。当父死家毁的时候,他们由于年纪尚小,未被牵连诛戮,只被流放岭南。这小兄弟俩尽管年纪幼小,却是一对有心人,他们咬紧牙关,立定志向,誓死为父亲报仇,他们想方设法,逃脱监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东都洛阳,在这里隐姓埋名,伺机报仇雪恨。
这时,杨汪已经改名为杨万顷,官升到了殿中侍御史。开元二十三年三月,也就是张审素被杀三年多一点的时间,张瑝、张琇兄弟二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持刀杀了杨万顷。弟弟张绣的表现尤为勇敢,出谋划策的是他,刺中仇人的也是他。杀死杨万顷后,兄弟二人将早已写好的表章捆在刀斧上,留在原地,上面详细诉说了遭受家难和为父报仇的情状。然后,他们逃出洛阳,意欲前往江南地面,继续寻杀与杨万顷合谋杀死他们父亲的其他仇人。可是,他们只走到汜水,就被官府截获归案。
张瑝、张琇兄弟替父报仇的行为,震惊了整个长安和洛阳,产生了极大的社会影响。广大的士民对这两个少年惊人的意志、非凡的行动,普遍予以同情和赞扬,他们觉得朝廷应当谅解和宽恕二人的杀仇行为。当时的中书令张九龄也有意要挽救这两个孩子的性命,但是侍中裴耀卿、礼部尚书李林甫坚持认为:“国法不应当宽纵私自仇杀。”玄宗皇帝也倾向于这一主张,他对张九龄等大臣说:“替父母报仇,从礼义上说,可以允许;可随意杀人却是国法应当禁止的。孝子出于天伦之情,可以为了孝义而不惜拼死报仇;可是国家的法纪决不允许私自乱杀。按国法杀了这两个复仇者,也算是成全了他们孝顺父亲的可贵志向;相反,倘若赦了他们,那就破坏了国家的大法。不过,由于社会上对这件事议论纷纷,这倒须要对百姓把诛杀二人的道理好好讲一讲。”因此,在处决二人时,玄宗特意颁发文告说:“张瑝、张绣兄弟共杀仇人,经过审问,供认不讳。依照国家法律规定,他们犯的是死罪。近来京城士庶街谈巷议,无不夸奖二人年小志大,能够为父报仇。有的甚至说,二人父亲所犯的罪行,本来就是有些冤枉。但国家立法,用意是在上下共遵、长久通行,这才能制止随意乱杀,保障社会安宁。倘若都强调儿子替父报仇,仇人的儿子难道就没有孝顺之心?如果都这样辗转相杀,何时是了?姑念二人行为义烈,不必押赴市曹行刑,交付河南府告示决杀即可。”
张氏兄弟被杀后,百姓们依然十分怜悯他们,许多文人写了哀诗诔文,张贴街头路口,以示表彰和祭悼。市民们还捐献钱财,在二人死的地方修建义井,并将二人隆重葬于北邙。人们又担心杨万顷家人掘基毁尸,便同时修筑疑冢数处,用以淆乱真假,保护两少年的遗骸。
《旧唐书·孝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