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朝廷盛开选举①或有诈伪资荫②者，帝令其自首，不首者罪至于死。俄有诈伪者事泄，胄据法断流以奏之③。帝曰：“朕下敕不首者死，今断从流，是示天下以不信。卿欲卖狱乎？”胄曰：“陛下当即杀之，非臣所及。既付所司④，臣不敢亏法。”帝曰：“卿自守法，而令我失信邪？”胄曰：“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言者，当时喜怒之所发耳。陛下发一朝之忿而许杀之，既知不可而置之于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若顺忿违信，臣窃为陛下惜之。”帝曰：“法有所失，公能正之，朕何忧也。”胄前后犯颜执法多此类。
《旧唐书·戴胄传》
【注释】
①选举：选拔举荐人才的工作。
②资荫（yìn）：因先世有功而得以作官的资格。
③“胄据”句：戴胄依据法律判他流放之罪而上奏朝廷。胄，即戴胄，字玄胤，唐安阳人。太宗曾引为府士曾参军，擢大理少卿，贞观中迁尚书左丞，检校吏部尚书。
④所司：指大理寺。
【译文】
当时朝廷大力开展选拔举荐人才的工作，有人诈称先世的功勋而谋求作官的资格，唐太宗命令他们自首，不自首的人罪当处死。不久有一个作伪的人事情败露，戴胄依照法律判处他流放之罪并上奏朝廷。唐太宗说：“我下令不自首的人予以处死，而你现在判以流放，这是向天下表明我不守信用，你想贪赃枉法吗？”戴胄说：“陛下您如果立即杀死他，那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了。现在既然交给大理寺处置，我不敢有损于国法。”唐太宗说：“你只管自己守法，而让我失信于民吗？”戴胄说：“法律，这是国家用来向天下传布大信义的手段，而言论，只是表达一时的喜怒情绪。陛下因一时发怒而要处死作伪的人，既然知道不能这样做，而依照法律来处置他，这是克制了个人的愤怒而维护了最大的信义啊。如果恣意愤怒而违背信义，我暗自为您惋惜。”唐太宗说：“法度失误，您能加以纠正，我还担心什么呢？”戴胄先后冒犯皇上的威严而秉公执法，大多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