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恃行到鄱阳堂左近时雷声正响,雨势正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但杨恃仍旧没有止歇,直至西侧的高墙下才停了下来。突然,不知为何,墙内响起了一阵叫喊声,之后多有人与之响应,呼喝之声隐约盖过了雨声。
杨恃左右四顾,见并无巡逻,便使起轻身功夫伏上了墙头。只见高墙之中屋舍林立,彼此之间多有连廊连接,深夜之中火光攒动,数人引着火把在回廊中跑动,高声呼喊,似是在围剿什么人。杨恃见状,眉头紧皱,惊疑道:这些人应当是没发现我,那他们又是在追捕何人?又观望片刻,见火光于此处远去,杨恃便不再犹豫乘此良机一跃而下。
先前在墙头虽不能观鄱阳总堂全貌,但其幅员之大已可见一斑。杨恃落地后思忖道:此地我不甚熟悉,没有具体方位如何找寻大哥,不若寻一人逼问一番,虽不太光彩,但此际似是别无他法了。
此时远处又有火光往此处行来,杨恃赶忙躲在了一处廊柱后隐藏身形。三人身穿蓑衣,顶着火把,看不出表情。落于后头的那人口中骂骂咧咧:“他娘的,真是晦气,还真有人不知死活来闯我们鄱阳堂。哎...小林,老杨,你们等我一等,我去小解一下。”
“胡大哥,下雨小心路滑。”一个年轻的声音关切了一句
“知晓了,知晓了。“那人答应了一声往墙角跑去,解下腰带开始方便。
但是他尝试了许久都未曾解出,不由一手锤了锤高墙,叹气道:“小林,你说这人啊,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才喝了这些个酒就憋不住,想解又解不出。哎,想当年我可是顶风尿两丈。”听闻没有回应声,复又说道:“你们可还真别不信。小林?老杨?”那人听闻仍是不见动静,便回头去察看。这一回头赫然发现小林和老杨已经倒在地上,火把被插在了两人身旁。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后心则是被抵上了一物。
只听那人语气冰冷地说道:“不要叫喊,不可回头,如实告诉我昊天堡的秦长歌和吕韦被关在何处?不然那两死人就是你的下场!”
老胡浑身抖若筛糠,许久解不出的尿竟然被吓了出来。
那人见此情状也未恼怒,而是又说道:“明白了便点点头。”
老胡赶忙点起了头。
捂住口的手缓缓松开,老胡语带哭腔地说道:“北...北处有个阁楼,阁楼很是显眼,大...大侠定能看到。阁楼旁有个小院落,秦...秦先生和吕先生就在那里...大侠,饶...”他话未说完,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直觉。
实则,先前两人并未被杨恃所杀只是被打晕了而已,杨恃此言意在恫吓。如今方位已经知晓,杨恃便不再犹豫,走回先前那两人身旁,将火把熄灭,往北侧潜去。
未过多时,果见一阁楼,那阁楼相较周围的屋舍高上许多,显得有些突兀,更加奇怪的是其中一侧的窗户似是已被打破。但现下仍在敌营,杨恃只得按捺住好奇之心小心翼翼地往阁楼旁的小院踱去。待到了院落附近,杨恃停下脚步凝神细听。
担心雨水声会淹没看守活动的声音,杨恃听得格外仔细。但令他皱眉的是这院落似乎无人把守。杨恃一时间犯起了疑:那人恐惧之态不似伪装,此处应是关押大哥之所。但既然是扣押,又怎会无人把守,莫不是故布疑阵?但人已至此,杨恃不愿半途而废,遂将心一横:管他刀山火海,我闯他一闯又如何!随即推开院门,径直往屋中走去。
门户一被推开,屋内的秦长歌和吕韦霍然站起,另有三个昊天堡的弟兄身形戒备。见入门的是杨恃,众人不由地一愣,面面相觑。
秦长歌赶忙上前拍了拍杨恃的双肩问道:“杨兄弟,你怎么来了?”
杨恃见众人安好,放下心来答道:“阿姊传信与我,言明大哥近日音讯全无,小弟便前来查探,听闻大哥被囚于此,特来相救。”
吕韦在一旁称赞道:“杨门主当真好本领!”其余三个昊天堡门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秦长歌自是感动地道了声:“好兄弟!”但旋即脸上却现出沮丧,道:“只是.....兄弟费劲心思前来搭救却是白费气力了。”
先前杨恃见院落并无把守已然起疑,如今秦长歌一脸不能离去的表情让杨恃更加不解。
秦长歌望着杨恃疑惑的表情叹道:“我们不是不想走,而且不能走。李堂主暴毙,我难辞其咎,未免两派再添死伤,我们只能画地为牢困在此处,待闫老帮主和南宫先生前来定夺。”
杨恃听毕已然明白秦长歌所想,遂将路上所遇之事说与秦长歌听。
秦长歌细听之下眉头紧锁道:“杨兄弟言下之意,这鄱阳堂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杨恃点头道:“大哥,小弟潜入时发觉鄱阳堂里似正在围捕他人,我们不如趁乱离开此地,脱困后再做打算。”
秦长歌沉吟片刻摇头道:“我这一走,落人口实,我们昊天堡往后如何在江湖立足。你可带吕门主和这几个弟兄先行离去。”
吕韦听闻频频摇头,说道:“此事万万不可,秦门主不走,我焉能离去,我们同为昊天堡门主,理当共同进退。”另外三人闻言皆是坚定地点点头。
秦长歌见众人甚是坚定,便也未多作劝说,转而对杨恃道:“你如此闯入,鄱阳堂早晚会察觉。江湖帮派最重名声,兄弟你单枪匹马,如履无人之境,传扬出去鄱阳堂当真面上无光。现下他们尚未发觉,你当趁乱速速离去,召集同门,后日正午再来此地,届时与闫老帮主讨个说法。”
“可是..大哥。”杨恃还要坚持。
“如若鄱阳堂要杀我等,早就动手了,何必等你来营救。你且放心,大哥心中有数,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且安心离去。”秦长歌一边言语一边把杨恃送出了门外。
两人快步走到门外,见东侧光亮最盛,隐约有打斗声、叫喊声传将过来。秦长歌见机不可失,眼神示意杨恃从西侧离去。杨恃心领神会,一个纵身翻墙而出,离去时在墙头又看了眼秦长歌,秦长歌右手一拂,杨恃这才安心离去。
杨恃离去后秦长歌内心难以平复,早先他已猜测李穹之死有蹊跷,想必是凌雄欲要夺取帮主之位暗自谋害后嫁祸于他。但凌雄却有所不知,秦长歌与闫老帮主曾有数面之缘,私交甚笃,对其信任应更在凌雄之上,如若老帮主前来定能还其清白,因此南宫先生来与不来并无分别。也正因如此秦长歌才冒险自困于虎穴,一来能暂缓两派兵戈,避免不必要的损伤,二来则是来正面见见这位凌雄凌副帮主,从言谈中试探于他。奈何自第一天被困于此后,他再未见过凌雄,更遑论言语试探,且此地守卫甚是严密,不伤人根本无法走脱。
但今晚却有些不同,自三更开始此地看守便陆续离去,真不知此处闯进了何方神圣,让他们如此劳师动众。
或许今晚只是做戏?为了引杨兄弟前来?但既是请君入瓮为何又要放他离去?秦长歌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雨越下越大,未过多久,院外的看守渐渐回返。秦长歌才开始入睡,迷雾重重,真相如何他猜测不出,但他心中隐隐有不详之感,此事怕是难以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