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船入此湖间,才更觉洞天福地,只见白雾雾蒙蒙一片,偶尔荷花惊现,鸥鹭几点掠过,水滑如镜,游人能不倾倒?
如此美景,再有佳人在侧,加之两小无猜,如何不让人心旷神怡,神采奕奕?
况且湖面浩然,隔音断声,人游此地者定忘时随兴,除非趣味已尽,那绝不会轻易返回。
渊鳞早已沉醉其中,神游物外,大有姜太公钓鱼——心不在焉的姿态。故握紧剑的手划得慢些,船也行得慢些。
若离站在木船龙首,闭目凝神,按剑而立,感受到木船行进速度减缓,当下也是睁眼回头,略带斥责的说道:“水中鱼!”
被几万根针刺激一般,渊鳞浑身一抖,四神登时有主,剑划的也更快了,木船又回归正轨。
他本意是用船桨的,若离不许,她说你的剑长四尺宽十几寸用来当船桨太合适了,还威胁说不当就水煮鱼了。
渊鳞只好点头,凝聚体内剑气,召出剑器——他那把紫剑来。
若离与渊鳞不知行了多久,似是有一柱香时辰,坠入这里,时间的计算已然毫无意义,若离却觉得办事的效率尤为重要。
她不像渊鳞那般毫无戒备,身心松懈,划船时候还徒手戳进水里,间或捞上条鱼来。
她时刻紧绷着精神,严谨地侦察四周,在她那双锐利如鹰目的眼中,这厚重雾气仿佛透明。
“若离,你说我们当如何捉鱼呢?我刚刚可是想了好几个方案啊。”渊鳞目视若离婀娜的背影,心神荡漾。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古闻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湖面宽阔,水质浑浊,深度几何不知,我们就且行且等吧。”若离作金石声的声音为这寂静之处平添美乐,渊鳞诺诺点头。
等就等吧,也好,我仔细欣赏这美景和美人,渊鳞脑海里是这么想的,可他却是另一副模样,他端坐划船,神色警惕,甚至还屈肌,蓄势待发一般。
渊鳞的目光留连在景色与若离的身段上,这绰约的身姿配上淡雅脱俗的褐衣都如此地楚楚动人,要是穿上华丽的镶着金边的浅绿襦裙,头戴白玉做的华胜,发插白玉云凤簪,腰缠蔚蓝丝绦,足下一双软底珍珠绣鞋。
明眸皓齿的她定会颠倒众生,恐怕鬼神也得拜倒在她的面容之下。
可若离不喜名贵公主般穿着,她偏爱铠甲甲胄,将士之衣。
那也行,依着她曼妙的曲线造一副贴身的雪银色露胸甲胄,则另有一种女中尧舜的霸气加之招蜂引蝶的豪放之美。
嗯!妙哉,妙哉!
想到此处,渊鳞嘴角不知不觉中勾起一个心驰神往的笑容,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件事,他一笑,若离定会鬼使神差的转过头来,他大部分无法回答的笑或悲伤须迎来一顿毒打。
他感紧不笑,再看若离时…
“脸翻得挺快的。”若离笑容甚是美好,背对白雾,直视渊鳞,笔直地站立的她,宛如这湖水中的青莲,或是那谪落凡间的仙神。
“啊,这风景如此美好,又有美人在侧,怎能不发自内心的大笑呢?”渊鳞站起,夸张地张开双臂,似乎这眼前的一切都归他所有。
“……”若离笑容褪去,怒意却并未攀上脸颊,“总是这样,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
若离声音哽咽,渊鳞此刻分明看到若离留下一滴清泪,但她转身时抽出了那把剑来,一刀划断那泪。
渊鳞鼻子一酸,顿觉喉咙干渴,四周岑寂。
他压抑着内心的悲伤,声音略微起伏,一字一句言道,可除却若离二字,他再也说不出别的。
“若为难你了,不必再说!”若离铿锵有力地打断渊鳞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怕,怕渊鳞再重复下去她会哭。
为什么哭呢?
“你这个大骗子,明明这么厉害,还故意输给我,你是瞧不起我吗?”女孩看着眼前倒在地上喊疼的男孩,气得眼睛鼓鼓的,脸颊红红的。
“哎呀,你是真的很厉害呀!”男孩起来,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摁着腰。
他鼻青脸肿,精疲力尽,身子摇摇欲坠的样子真是像极一个被欺凌的人。
“你是在施舍我吗?我不要任何人的施舍,从来都只有我施舍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能施舍我的份,我欠你的,我全都还你!”女孩走进屋内,拽出一个能装下好几个她的塞满的麻袋,拖到男孩身旁。
那男孩没要,他站在那儿。
“好,我今个就告诉你我赢的秘密!”男孩挺直腰杆,肃然而道。
“其实我是有高手相助!但是这个高手只帮我打男的,这个高手不会帮我打女的!”男孩说完,女孩将信将疑,但很快她又疑心大起。
“那你那个高手呢?叫出来啊!”
“好,居然你想见她,那就!黑煞!”男子一挥手,小巷内忽然生风。
女孩看见墙角处有一团黑影摇摇晃晃,她心里一惊,不成想这黑影奇怪地移动起来,径直到她面前,然后黑影消散,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身影蹦出来,它披着一袭黑色斗篷,脸遮掩的那叫一个严实,根本看不清面容。
“这个就是高手,也太矮了吧?”女孩坚信这不是高手。
“唉,有志不在年高,实力何论身段,她的的确确是个高手!不信,你看!”男孩一声令下,那人突然间消失不见。
女孩眨巴着眼,她扫视四周,在她屋顶上发现了那人。
它立在那儿,衣服居然不会随风摆动,几个呼吸间,就跃到了两丈高的屋顶上?
女孩傻眼了,不过她可高兴了,她知道了男孩的秘密。
高兴之余,她把那麻袋拖进了屋内,还丢下一句:“想要我保密就老实和我决斗!”
自那天起,女孩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一切馈赠。
她也开始喜欢秘密两个词,有一天,她满心疑惑地问那个男孩,为什么你轻易地就把秘密告诉了我?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她的头顶,神色温柔。
“这也是个秘密。”
随后巷子里久久回荡着男孩的惨叫。
若离望着白雾,这些不想关的事扰乱了她心海,令其翻翻滚滚,卷雪千堆。
心怀他事,身心难一,纵使她望着湖面,也没能注意到有两颗深绿色,散发微弱荧光,大如井口的珍珠悄然划过。
渊鳞素来与若离情谊深厚,出生入死的交道算不上,但朝夕相处下日久生情啊,况两人又是无什猜忌,一起吃过苦,掉过泪,流下汗的他们,怎么会不深情?
黄金浮世宝,白发故人稀。
黄金虽贵,毕竟死不带去,永远是凡世的,而从小到大的故人却是少的,挚友就更别说了。
若离在我眼中仅仅是将吗?渊鳞自问过。
她的确是我眼中的将,她还是我想拥抱的美人,她更是我想守护的女孩。
“若离,我其实…”渊鳞一鼓作气,打算这回不隐瞒了,他要将他的龌龊淫荡之思倾吐!
哪怕会被若离一顿挨打,那也算是幸福快乐的,只要若离不哭得梨花带雨,伤心的如独坐愁城,皮肉之苦无所谓啦!
若离回过神来,她内心忽然间平静下来,不再翻腾,她想要静静地听水中鱼吐露肺腑之言。
她真的很想。
“若离,我其实刚刚对你…”渊鳞不再划船,他看着若离的背影,缓缓地,认真地说到。
心神聚在眼前的他,对接下来的变故大吃一惊。
水下,一只粗壮如树的触手无声浮出水面,它缠住渊鳞的肩膀,上面密布的吸盘紧紧地抓住了他,他原先沉浸在自首的悲伤气氛中,谁知水底会钻出这等污秽之物,堵住他口,缠住他身,遮住他眼。
渊鳞下意识抓住那触手,还未做什么反抗人就被带进湖里头了,心脏登时一紧,方才料到这鬼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还真会找时机啊!
几个呼吸就把他拖的离船十几尺远,渊鳞本想初始就运动剑气,凝聚剑铠,然后让这鬼怪感受遭遇焚琴煮鹤之事的愤怒!
但他怕破坏那木船,所以他才在现在反击!
阴暗的湖水中亮起道道紫光,那紫光流转回旋,凝聚为一件宛如用龙鳞打造的铠甲,只不过这铠甲独独少了头盔。
铠甲的主人手持同样色泽巨剑,他愤然翻腾身子,青筋暴起,握在它手中的巨剑划出圆,顿时道道铿锵声响起,那缠住渊鳞的触手应声折断!
他定睛望去,离他几丈的距离躺着个庞然大物,看不清全貌,只能大概看出是比他家房子还要大的鬼怪。
鬼怪手足被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它那双井口大的眼珠子寒光直冒。
换作别人,估计没吓死也会没命,但渊鳞不同!渊鳞自小什么鬼怪没有见过?
名人堂里的鬼怪多如繁星,其中不乏长相狰狞,爹娘都不认的丑陋生灵,眼前这只隐没在水里的纸老虎又有何惧!
渊鳞持刀,身子前倾,箭一般笔直射出,那湖水对他的干扰竟微乎其微!
虽然这水底下动静可大了,湖水翻滚,但这湖面上,依旧安宁如死。
若离气在头上,苦心等待渊鳞的秘密,求之未果下,她怒火中烧。
头也未回,携带着狂怒的一击就朝身后刺去,湖面被激荡出一个巨大的水花,若离并未听到渊鳞往常谄媚讨好的音调与讨饶的话语,这才疑惑扭头。
湖面浩大,白雾茫茫,其上独独木船一叶,叶上一若离,若离手中一剑而已。
“渊鳞?”若离轻声呼唤,随后她提高了嗓门,大声呼喊起来。在这些都没有得到回应后,它额头渐渐有汗珠低落,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四处几十丈内又是一片浊水,能不叫人担心吗?
更可怕的是消失的竟无半点痕迹,一想及此,若离那套圣金色凤纹剑铠忽现,她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找寻渊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