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四处查缺漏,想找到这股势力的蛛丝马迹。
忙活了一天,可以回府的时候,主笔使走得最快,持帐使想和他聊聊都没逮到人。
面具下的忘川使没什么表情,揉了揉手腕起身,往自己的府衙走。
鬼魂不是人类,地府不是人间。不需要端茶倒水,也不用打扫。人手,随时调遣随时可用。因而他提出要求,偌大的宅子,只有他一个人。
独自进了府门,开始闪现,前厅、连廊、卧房。
房内有一人坐在桌旁,喝着茶水。
“卧房议事是什么古老传统么?”
“还有谁?”主笔使多机敏一人,一句半抱怨半玩笑的话顿时听出话外音。
“没正事,我休息了。”
主笔使也不纠结这个话题,开口道,“左七收养了个女儿你知道吧。”
“略有耳闻。”
“失踪一个月了。”
“地府也查不到消息?”
“只言片语,不容乐观。”说着,主笔使手一挥,一张纸出现在桌面上。
忘川使细细读来,面具下表情严肃,“查实,我们亲自去一趟。”
“明暗?”
“暗。”
“这可意味着没有后援。”
“要是你我二人都处理不好,再多人也只是填坑。”
主笔使深觉有道理,也就不多说,起身道,“明日见。”
人间。
古月服饰妆容一如之前精致,对安全局内每一位鞠躬致歉,那样骄傲挺立的身姿,竟有种让人受不起的感觉。
薄荷想扶起人,被陈子鋆眼神制止了,赵柯合上手边的文件。
直起身,眼睛直视每一个同伴,“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谢谢各位这段时间替我承担的,我现在回来了。”
薄荷第一个张开双臂抱了上去,回来就好。
回归工作的第一天,古月在陈子鋆的办公室待了许久。
赵柯想送文件进去交接工作,被薄荷拦下。
“在谈那件事?”此情此景,任谁心里能猜到一二。
薄荷没有否认,“没有结果,这事是过不去的。”
多事之秋,连梦都复杂起来。梦里的人肩背挺拔,倒吊人脚踝处的鲜血,顺着荆棘藤条滴落,流经之处亦是生机。
最近古月出现场都极其迅速,识时务缴械投降就完整带走,自以为是的就打到没有反抗能力,这回换薄荷做起了苦口婆心劝人的角色。
“领导,月姐她……”薄荷表情凝重,眼神十分担忧,手上沾着鲜血,别人的。
陈子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她就是没什么耐心。”
薄荷看着刚从审讯室走出来的古月咽了咽口水,不知觉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她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即使看不见门那边,他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房间的墙上夹着各种各样的纸质资料和照片,之间用红线连接。
陈子鋆虽然近来偶尔也会关门,但是屋内和往常并无两样。
此外,古月的办公桌边上还新添了个崭新的咖啡研磨机。
以往工作劳累的时候会拿红酒犒劳自己,转身投入下一轮繁忙,前几日在酒精里泡得暂时恶心,她便开始用起人类的方法提神,每天喝多少心里都有限度。
按理说只要不耽误工作,其他时候做点小事,完全可以,安全局从来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地方。
薄荷在心里告诉自己,月姐只是太忙了。依旧会按时睡觉吃饭,只是忙到没有时间对无关紧要的事情分神。
晚些时候,陈子鋆把部分文件锁进保险柜里,文件上面是一张符文,如果不是本人力量触碰,符文就会连带其他文件自燃。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叩响了。
古月应声推门坐下,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看外面。她曾像现在一般,什么也不想,就望着天空上的太阳,光明却没有温度。
狐狸是不怕冷的,年幼时再寒冷的冬日,都可以肆无忌惮在大雪里飞奔追逐嬉闹,累了就躺在洞外欣赏天空,想着今天的云走得快了还是慢了。
“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冷静?”
不是质问,说不好是什么感受,像疲惫的旅人询问尚有精神的同伴,像困得睁不开眼的母亲哄着闹觉的宝宝。
陈子鋆的手指搭在表带上,一时间脑子里想过很多东西,古月并不着急要答案,就这么等着。
“苏黎处理好了一切麻烦才走,我不能让他觉得我是个麻烦的人啊。”
在古月印象里,陈子鋆是个心有骄傲的人。
虽是笑着说的,但这表情估计自己都看不下去。“好了,开玩笑。”
古月目光里是心疼和同情,摩挲着一支笔,一时间无话。
陈子鋆换了话题,“你很久没回族里看看了。”
顿了一下,“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这副样子,过几天的。”
“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古月抿了抿嘴,“族长找过你了。”
陈子鋆没有否认,“他只是担心你。只要你好,回不回去都可以,原话。”
说不感动是假的,那位老人家一直格外宠溺她,包容她的每一次任性。
狐族长老需要在族内恪尽职守辅助族长处理内外大小事,每一任族长优先从四位长老中选,备选是由五位共同举荐。
洪泽族长有意把族长之位传给她,最名正言顺的方法就是让古月先当几年长老,然她为了给刚成为安全局局长的陈子鋆帮忙,义无反顾逃了竞选长老。
祖宗规定不敢违背,洪泽族长当场气到说不出话,全族都以为古月会被驱逐狐族。
有溜须拍马的在组长面前编排古月,却遭族长训斥。古月回族行叩拜大礼表达歉意,还不是当场就原谅了。
洪泽族长为人雷霆手段,却把菩萨心肠留给古月。
她眼睛亮亮的,“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点礼物,你和我一起回去,看望族长爷爷。”
“得,又占我便宜。”陈子鋆话里抱怨,面上嘴角带笑退出聊天空间。
回到安全局,是因为自己想走出对的一步,看开,事情才会真正过去。
其实,在钻牛角尖的人何止她一个。
字条的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
本是槐花庭院闲散之人,衣襟沾茶,肩负朝霞,风起鹤鸣,眉挑烟火过一生,怎料一眼跌进红尘。
议事的偏殿,此刻只有生死官、持帐使、大长老、三长老四人。
三长老先开了口,“先是心软留下罪人胞弟,再者忘川剑重出山石,后有长得和琅琊一模一样的人,现在种种动荡,我就不信和他们毫无关联。”
此次会议看来不只是议事,还有讨伐的意味。也是,这些事每件都违背长老们的意见,早就耿耿于怀,只不过找借口发泄。
“眼线回复,并未发现安全局、忘川使有不明联系。”
“就持帐使你派的那个线人,谁人不知道他……”
“老三!”大长老脸色一变,“慎言。”
他是最听大哥的,也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手杖用力点地不再言语。
生死官拦下想说些什么的持帐使,“今无证明必有关,岂长老欲杀无辜。”
“没有,老夫前来只是就事说事。”
生死官抬手,愿闻其详。
“安全局辖域出现恶劣命案,墨主理应受罚停职,忘川使主笔使查案不力,应在府中反省不得外出,持帐使监管不严,身份特殊戴罪立功。”
持帐使听前面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两位长老在这里给自己人欲加之罪。没想到后面还有自己的事,反倒气笑了,“行啊,别光说不做,我现在戴罪之身,那两位大人的工作辛苦大长老三长老,墨主的处罚麻烦您亲自去狐族下达。”
生死官不动声色用赞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墨主不只是地府的人,还有狐族这座大靠山。千年前那两位长老做出的事,足够他们生生世世在洪族长面前抬不起头。彼时若洪泽已经是狐族族长,那场复仇之战也轮不到别人。
三长老面色铁青,宁碰厉鬼百千,不见洪泽一面。
他私下问过大长老,“大哥,我们还有忍受洪泽多久,人明明都回到他族里了。”
“就算当时那只狐狸大难不死,也不能当做一切就没有发生过,一切后果都是应得的。死人债,活人偿。”
他素来听哥哥的话,可还是看洪泽不顺眼。
那个老狐狸从来不给他们留面子,有几回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就要动手了,二对一倒也不是完全打不过,可一旦出手,惹怒的绝对是整个狐族。
事情理亏在先,对不起的是整族。一般的狐狸即使看他们不顺眼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年龄地位在那,场面上还看得过去,如果他们真的对族长出手,那绝对是火上浇油。
“那就打算放任不管了?”三长老明显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脸上带着怒气。
“有过则罚,多加监视约束者,及时报动。”交给持帐使一本册子,“汝看有何闲人,适时遣出。”
“领命。”
什么时候是合适,什么样的人手是空闲,还不是安排的人说了算。
两位长老脸色十分难看地走了。
看不到人影了,持帐使道,“不会暗里动手脚吧?”
“早些年或许可以。”
或者当事人甘愿束手就擒,可能还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