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眼皮微闭,嘴唇泛白,对周遭没有丝毫反应,莫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灵巧的小东西,剥了包装,用手指推进苏黎的嘴。
“先扶他坐下。”
片刻之后,总算睁开了眼,陈子鋆已经准备好下一秒钟急救,“苏黎你感觉怎么样?”
当事人没说话,只是一把握住了莫名的手腕。
“如果没有要紧事,我可否带苏黎回去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黎学这门学问,莫名修的最好,他知道各种状态下的苏黎需要什么,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两位能力者也能感觉到苏黎的状态很稳定,古月打算看陈子鋆的脸色,毕竟这流程局长说了算。
某人闻言把苏黎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弯腰公主抱起就往楼下走,速度之快,让古月肯定局长大人脑子里根本没想别的事。
这一次,莫名真的习惯了这种场面,紧跟着下去,倒是古月落后了几步。
陈子鋆把人抱进莫名的车上,自己也钻了进去,看样子是要送到家,苏黎一直眼神放空,像一个清醒的木偶。
古月站在安全局门口,觉得还是多加叮嘱一句为好,“等苏黎恢复得差不多,记得来检查。”
“会的。”莫名看得清古月神情里的担心关切,不仅仅作为一个刻板监督者的角色,她本就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车子启动驶离,古月看着散发清冷气息的路灯,脸庞也染上了几分寒意。加固安全局的防护结界,往室内走去。
有了陈子鋆的乐于助人,莫名只用做推门开灯等小事情,他掖好被子就离开了。
莫名倒了杯温水进屋,轻飘飘的话语响起,“如果我不出现,你大约多久会发现。”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只能保证你,不会和他上床。”
苏黎卧房的灯突然灭了,漆黑掩盖了莫名脸上的笑意,“睡前把水喝了以免蛀牙。”
轻闭房门。
虽说陈子鋆品行略有瑕疵,但莫名清楚地知道,他是不会趁苏黎不在占便宜的,如果他想,大可不必叫这些人。
莫名从冰箱取了两块柠檬果糖放进衣服口袋,某人的低血糖犯起来可越发吓人了。
想想那天,苏黎灵魂出现在莫名卧室的时候,脸白如纸面无血色。如果说灵魂与肉体融合,那就不会出现原本应该被封印的灵魂跑了出来,说融合不好,灵魂本质又受身体病症影响。
羁绊深与浅,这具身体还能活多久,真的不好说。
是不是耽搁太久了……
安全局内。
“休息一下,体检还得你亲自来。”
陈子鋆刚从审讯室里出来,桌子上放着口供。
说实话,他潜入安全局想进武藏室拿的那样东西,有点普通,没人把它放在心上,只是在某个案子里拿回来的无证,结案后无处安放,顺手归档。
他们自己都快忘了的东西,却被外人了解并且惦记上。
难道不仅仅是一个不太亮的夜明珠么?
古月没应他的话,也不顺着他的思路,问道,“如果屋里那个打算后面点再出手。”
话虽不全,但陈子鋆懂的,“立即动手。”
“宁可不知道他的目的?”
陪人演戏就两个想法,查他目标,保护己方。
“那是苏黎的身体,不能让这混蛋作践。”
倒是个情种。
不是自己被陌生人揩油,不是得偿所愿,是苏黎可否愿意。
和以往那些人都不一样,陈子鋆真的把苏黎每一个细微的心情都放在心上,不再是行就睡不行就散的态度。
他在学习如何经营一份感情,细心呵护,不知结果不问期限。
古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苏黎上刑现场的药水符文研究报告出来结果,其对人体产生极大痛苦,增加灵魂负担,压抑至极其脆弱,就是夺取身体控制权的最好时间,这一做法还不会在外留下伤痕,真是极好的手段。
陈子鋆拿报告的手都是发颤的,这么残忍的手段也是人能想得出来的?
他也不确定苏黎的灵魂是否还在,但变态不配活在他的身体里。陈子鋆试探过,苏黎一个认真工作有责任心的人,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一张虚与委蛇的笑容背后早已起了杀心。
他赌,苏黎是被封印,入轮回,还是魂飞魄散。
封印能解,下落黄泉可寻,但若是第三种情况,生死官也无能为力。
好在,不是最坏的结果。
“古月,你明天还是去趟吧。”
审讯室里那人被打得断了几根肋骨,什么都说了。
本是身存异能,身体和灵魂可同时进入他人身体进行操控,在合适时机可随时易主寄生。
古月守了承诺没有动手,但不代表有的人也不会。
他墨主可以经受万鬼噬骨遍体鳞伤,但苏黎一介普通人凭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他本无杀伐罪过,只因认识了自己。
陈子鋆向来没有奉献身边人的觉悟,没有人在众生之外。
心疼,也有自己的责任。
“我会和莫名联系。”
古月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消息,发送人,莫名。
“这就是你卖我的理由?”
虽然是刚刚休息完,苏黎仍然觉得身心俱疲。
莫名变了,不心疼他了。开始不学好,沾染人间见色忘友有异性没人性的恶习。
这算工伤的,几级伤害总有吧,今天就要求他能走能跳地去安全局体检。压榨基层员工不可取啊。
“古月已经因为你的事忙了一夜,你忍心劳烦人家再过来一趟。”
莫名言语云淡风轻,态度极其认真。他还清楚,苏黎和古月谁受的苦多一点么?
“你能说的再冠冕堂皇一点么。”
“配合警察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苏黎从内心想给莫名鼓掌,真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好公民。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他差点就信了,如果被扶的人是莫名。
陈子鋆接过手扶着苏黎去检查,古月操作着安全局里特有的精密仪器,莫名作为病人陪护和古月交流。
陈子鋆看着苏黎的脸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了嘴。问苏黎难不难受,当时有什么感受?前者是废话,后者不是逼着人回到痛苦那天么。
还是做好现在吧。
苏黎余光瞥见似乎一夜之间被灌迷魂药的莫名,放弃表情管理,索性不看不听面无表情。他对古月没有不满,只是对莫名有一点意见,只有一点点。
莫名和古月两个人聊得极其愉快,谈笑风生,自从把苏黎送出去就没再看过一眼。
气氛场面之诡异,连薄荷都感觉到了,趁间隙趴到苏黎耳边问,“你和莫名哥吵架啦?”
苏黎一愣,这么说来,吵架倒没有,但莫名好像生气了。
古月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报告,大致看了看道,“没有什么问题。”
痛苦是真的,恢复是好的。这结果让人松了口气。
“灵魂完整性的检查要做么。”按理说是不需要的,怕陈子鋆不放心罢了。
“当然。”说着就要重新牵起苏黎的胳膊,后者面无表情退了一步,陈子鋆抓空,意外地看着他。
莫名挡在苏黎身前,礼貌微笑,言语却肯定,“没有必要。”侧身搀扶,“辛苦大家,感谢你们的好意,既然检查结束,都累了一天,早些休息。”转身离开。
“以为能僵持多久,结果还不是怕苏黎累着。”古月不是感觉不到莫名的反常,只觉得稀奇。
莫名把苏黎安顿好,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坐定。
“对不起,我不应该如此行事,让你担心。”
莫名没看他,把空调又往上调了一些。
车子开到楼下,苏黎昏昏沉沉睡着了,莫名微微叹口气,车子熄火,捏了个瞬移的诀。
屋子里黑漆漆,莫名把被子盖好,在床头柜上放了灌满水的保温杯,退出苏黎的房间。之后在房间里走动也没有再开灯。
大地上一个角落里。
“他失败了。”
边上的女子不说话低着头。
“很不想让你动手,但现在没有办法。”
“你牢牢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就好。”话音落下,女子离开。
某天忘川使和主笔使有时间心平气和聊天。
“他现在的能力不允许有软肋。”
主笔使抬眼看他,等着下一步中心思想。
“以后莫名离他远点。”
墨主的软肋,莫名?
“苏黎呢。”
“自然是与莫名同路。”
主笔使眉眼低垂,掩住内心的情绪,“诚欲使之闻,卿之此人言乎?”
主笔使素来温润正派,这样的话语依然算是脏话。
那位大人神情添了几分认真严肃,微抿薄唇,大脑快速思考,“你我二人同住同行,竟不知你对他如此上心。也罢,待他足够冷静理智,我绝不为难自由恋爱。”
“一切皆从大人,但愿少言。”堵了他的话,又补上一句,“想亦不可。”
“吾为汝计。”忘川使不明,有这样开明大气的上司,怎么还惹人不悦了,难不成是恼羞成怒。
“余亦然,恐汝后思,欲啮断舌。”
这算什么,威胁?帮一个外人恐吓自己人,真是大了不中留。那位大人一副儿子遭拐、家猪被拱般痛心疾首的表情,又咬紧牙关不让心中一字吐出。
主笔使自是看得出这嘴脸的含义,因为他刚看透这一切时心情也是如此。
“所以,陈子鋆和古月,莫名更喜欢哪一个,还是都……”主笔使手一抖,一支毛笔断了。
忘川使识趣不开口,紧闭双唇,睁着水润大眼很是无辜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