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鋆猜想，苏黎和莫名两个人应该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出自己能看见什么，毕竟多数人还是普通人，虽然他们也是对的，但少数在多数人群里，就会变成异类，被攻击被质疑被孤立都是常见的。
执着他们看到的世界，要么被当作精神病，要么就在周围人异样的对待中崩溃。因此，缄默就变成最好的伪装。而他们俩人是相对幸运的，还有彼此可以沟通。
他的这一番话让两个人做出思考的样子，那是习惯隐藏之后看见可能的同类，在信与不信之间的纠结。
“我们有十足的诚意，薄荷。”
被提到的薄荷，应了一声，看向莫名，“莫医生，不论你看到什么都别害怕啊。”
莫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薄荷不见了，在它原本坐着的地方出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垂着白里透红的长耳朵，一双红眼睛很有神，似乎会说话，小爪子不安分的动着，短短的尾巴也跟着晃。
十几秒后，薄荷又出现了，与此同时是兔子的消失。
莫名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害怕吗，这种情况看的不能再多了，惊讶吗，他们给诚意的方法是很奇特。
“莫医生，你还好吗？”薄荷轻轻试探，离他最近的莫名，在视觉冲击这一块，的确是第一受益人。
“还可以。”莫名随便说了个回答。
苏黎从后视镜看到这些，依旧波澜不惊。“那陈警官想要我们还以什么样的诚意？”
“什么也不要。”他甚至连他们的记忆都不想要了，都是同类人有什么好消除的，没了这一段，他们还能遇见更多。
苏黎转过头看着陈子鋆，一言不发，却看得后者有些不自在。
“就当交个朋友。”终究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陈警官不缺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做朋友。”然而对方并不像让他蒙混过关。
“就当我们局发展了个暗线，可以提供线索的那种，你们的眼睛就是好的武器。这个答案可以了吧。”
这是实话，他们查案过程中，取证是很费劲的，没有监控没有可用的证人，有时连个路过的鬼都没有。有这种自带过滤镜头的线人们，是可遇不可求的。
苏黎转过头，不看他，算是认可了。
“所以，你们今天是看见什么了？”陈子鋆怎么都不觉得莫名当时说的是全部事实。
“被两个恶鬼袭击，”莫名实话实说着，“可能又是想还魂的吧。”
陈子鋆和薄荷对于这个事实并不诧异，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对这件事很清楚，还是‘又’。
“之前遇见过高人，略微受些点拨。”莫名也是经历多了，一个表情就明白别人在想什么。
陈子鋆点了点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也不打算说得再详细，怕吓到他们，毕竟这一天已经发生太多事了。只是在心里有了一个以后多加关照他们的警钟。
他随手拿了一张名片放进苏黎白大褂的口袋里，“以后有事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后面也像模像样地变出一张名片交给莫名，“莫医生，这是我的电话。”
薄荷感觉这个文质彬彬有礼貌，相貌堂堂还不冷的人类很不错，所以哪怕他没有名片，也现场变了一个出来。
苏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又闭上眼睛休息。
“那就麻烦两位警官了。”
“没事。既然我们已经算熟人了，就别总警官警官的叫了，叫名字吧，听着顺耳。我也不叫你们医生了。”陈子鋆自来熟的热情鲜有与之匹敌的。
“陈子鋆。”莫名没有说话，苏黎先是开口。
“嗯？”被叫到的人有些意外，但这一声真是出奇的好听。
“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夜间急诊人手少。”苏黎依旧是闭着眼睛。
薄荷暗暗偷笑领导被怼，他还没见过谁能这么和他说话的，想想就觉得好笑。
陈子鋆明白他这是提醒自己注意看路，少说些话。
他不知道的是苏黎其实是想让他少看后视镜，少看几眼莫名。
没开多久，车就稳稳的停住了。
苏黎休息这一路，有些力气了，就拒绝了再一次公主抱。陈子鋆只好扶着他上楼。
在门口衣架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驻足，想把白大褂脱下搭上，然而力不从心，还是在另外两个人的帮助下才成功的。
陈子鋆很想说，这个时候怎么还讲究这么多呢。而薄荷的眼神很明显在说，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他领导很适时地装作没看见。
江成路这边的户型都差不多，算是中档的配置，两室两厅。陈子鋆记得当初开发商宣传时，最大的噱头就是两个宽敞明亮的落地大阳台。
看他们资料时就知道，两个人是住在一起的。莫名之前并不住在这，是苏黎来山海城，他成为苏黎和这座城市桥梁之后搬来的。
不过陈子鋆还是想吐槽这两个人真是亲密无间，一起工作，一起上下班，一起生活。某人现在丝毫想不起来，他和薄荷也是这样的。
本来想让薄荷和古月一起住的，可是他总担心半夜被古月吃了，毕竟狐狸天生就是什么小动物都吃，他个吃素的实在害怕。
走进这间房子，还算有些生活气息，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虽然是两个男人住，工整度和洁净度却是无可挑剔。
扶着苏黎进了他的房间，待其躺下帮忙盖好被子，陈子鋆拉上窗帘后，就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间卧室，对这种习惯只能说是职业病。
这间屋子没有特意装饰什么，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然后就是一整面墙的书。
那真是叹为观止，按照类别，细心地标注着，整整齐齐的摆放。他真的想说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看不完这么多书籍，就比如他。
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往那边去，薄荷此时叫了他一声，看来是莫名也已经安置好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楼下，薄荷坐到副驾驶，挤眉弄眼道，“你现在还怀疑人家吗？”
“他们在我这的嫌疑已经完全解除了。”他长舒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
“这个苏黎真是厉害啊。”调侃的语气，怎么也掩盖不住。
陈子鋆斜眼看着他，“你不许回去乱说啊。”
“我保证，肯定不会。”看着仗义，实则内心想着的是，我是实话实说。
在车子看不到苏黎家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忽的一下灭了。
屋子里两个罩在阴影里的人并排而立，他们身后有两个鬼魅，赫然就是刚才医院里的恶鬼。
是个人都不会想到他们还会阴魂不散，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散发杀意，和任意的释放能量，反而有些拘束。
“大人。”两个恶鬼鞠躬开口。
虽然恶鬼们不知道两人的来历，但从展现的力量上来看，是不容小觑的。安全局一时间都束手无策的防护能力，能跨越阴阳两界，把在罚的鬼轻易带走，还没人发现，说不好还真是哪里的大人物。
雇他们做的事虽不知是好是坏，但最起码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他们也就乐意之至，毕竟那获得的很吸引人，对于这些在地府遭受数十年漫长处罚的罪人。
阴影中发出一个声音，“你们办得不错。”
“谢谢大人夸奖。”两个恶鬼诚惶诚恐地应道，“那……”
“那边有人在你们的笔墨上更改了，苦刑减去五年。”
“谢谢大人，那我们告退了，有事您说一声我们随叫随到。”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凭空出现一团黑雾，两个恶鬼就被带回他们的世界了。
“你觉得他是真的信任我们吗？”
“他这个人向来油嘴滑舌，说出的话不知有几分是真。”
漆黑的夜，两个人的眸子却是格外的亮。
这几天安然无事，安全局正常地工作着，一切都有条不紊，就是最近打印出来的资料见长。
这天，日常晚上留人，是赵柯，他正坐在电脑前查看资料。
“柯哥，探测到城市西南方向出现波动。”曲泽突然冒出来，表情认真。
他们这里的波动，是指阴阳不平衡，打破原来的磁场，出现能量波动。
如果只是一两个游荡的鬼，他们是不会在意的。通俗点就是，多见了几个鬼，或者是个有点本事的鬼怪。
“具体哪里？”赵柯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着，调出地图实时资料。
“培英路23号附近。”
赵柯仔细扫了一眼，笑着拿出手机，“陈局和薄荷在那周围，有他们俩就够了。”
话说陈子鋆和薄荷下了班，在外面小饭馆吃了晚饭，本来打算直接回家。
结果薄荷想起家里没有胡萝卜了，那就意味着没有鲜胡萝卜磨牙，没有清爽可口的胡萝卜汁，这是他绝对不能忍的。
他可以长时间不吃蘑菇白菜，却不能有一天缺胡萝卜。
所以他又死磨硬泡拉着陈子鋆去超市，多买了些别的，等出来后天都黑了。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陈子鋆以为可以回家的时候，手机响了。
“你们直走五百米右拐，那有个小巷里有问题。”开门见山，简洁明了，丝毫没有打扰上司美好幻想的歉疚之意。
陈子鋆认命地挂掉了电话，“走吧，吃素的，有事情做了。”
他们现在身处人群中，不方便做什么特别的举动，所以陈子鋆只能快步走，薄荷在后面拎着购物袋跟着。
一步步踏在青石板路上，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大街上的灯光渐渐被挡住，昏暗的小路只有隐隐月光和几家窗户露出的温暖电灯光。
前面传来异样的声音，像骨头被折断的脆响，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感受到那边力量的不确定性，探测起来忽高忽低，因此不好硬碰。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轻脚步往前走，在拐角处不约而同地停驻，薄荷轻轻地把购物袋放到地上，陈子鋆则缓缓伸出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