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江小瑜有生以来，第一次感悟到什么叫做“熬夜党的胜利”。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卧室。
当江小瑜做完一套英语专八习题，她抬头看眼时间，时针刚刚转过十一，又瞟一眼窗外，在关着窗子的房间里，江小瑜也能听见风细微的呼啸。
时间挺晚，江小瑜打算扑到床上，抱着轻松熊乖乖滚进梦乡。
哦对，不如再刷会手机！她想。
江小瑜拢了拢枕头被子，咕噜一滚，抱着手机和轻松熊倒进被窝。
江小瑜点开Pixiv，习惯性切到自个人主页，看到自己的粉丝数还是没长进，已经卡在两千多半年了，又看看自己前几天发的画，只有零星几十个评论。
因为这幅画的线稿，江小瑜牺牲了自己的思修和毛概，她突然觉得这种努力好像有点儿不值。
可是，努力这种事情，不到最后的话，谁有能说清楚呢？她又想。
再去瞧了瞧QQ，那个渔夫帽男孩的头像还是灰白色，江小瑜发给他最后一条消息，问他明天晚上毕业聚会的准备还要不要帮手呢，消息时间显示在早上八点，然后就没了下文。
实际上，徐默并不戴渔夫帽，他是说唱社的社长，喜欢扣着白色鸭舌帽，帽檐下俊邃的眉眼，眼神稳稳扎中女孩子的心。
这女孩说的就是江小瑜。
“这是喜欢徐默的第1001天”她又例行修改了自己的备忘录。
如果能和徐默在一起，那就幸福到爆了，就是天下第一牛逼！就是乾隆！啊不对，我应该是慈禧!
江小瑜心里又不忘白烂了两嘴，然后叹了口，抱紧轻松熊，熊脸被她沮丧的小脸挤扁。
手机忽然叮咚，有人发来一条微信。
“小薇”发来一条消息。
小薇：明天上午有场陆扬的演唱会。
小薇：我临时有事，这有张票转给你，要吗？
小鱼小鱼：啊啊你居然抢到票了！
“小鱼小鱼”是江小瑜的id，“小薇”是江小瑜在朋友的画室里认识的大佬，之后两人经常一块聊，她说他自己是个绘画博主，江小瑜也不怎么了解，因为不太玩微博的缘故。
陆扬的年度巡回一票难求，加之江小瑜的健忘属性，没抢到票的她，已经做好了在等一年的准备。
看到消息，江小瑜一扫方才的失落，看着对方发过来的电子票码，乐得在被窝里翻滚。
江小瑜，二十二岁，大学四年级，即将迈入社会的大门。
与此同时，维达专猎的大楼一角，灯火通明。
“这个交易还算合乎情理吧”电话另一端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必要的东西已经在你桌上了。”
“谢谢老板”方泽礼回话在办公室空荡回响。
方泽礼挂下电话，关上所有的窗户，室内终于暖和了一些，他回到办公桌，眼神一偏，发觉有些不对。
桌上刚刚还未开封的小熊饼干，现在却被撕开一角。
小偷？方泽礼思忖。
“蔡亮亮？”方泽礼反应片刻，然后眼神低垂地端坐桌前，整理着文件边轻喊道。
“说了别叫全名，叫蔡总!”从方泽礼的桌子对面，突然钻出个二不兮兮的家伙，“话说你公司的椅子好硬，躺的我腰好疼......”
“你来找怎么不说一声？”方泽礼放下手里的活，抬眼相视。
“你不也没说一声？”蔡亮亮整理着他颇有艺术家气息的长发，两人打着哑谜。
“除了我还会有人来找你么？”蔡亮亮又是一记重锤，方泽礼彻底语塞。
作为和方泽礼中学六年同桌，唯一的好友，蔡亮亮对自己的话很有信心，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和一个人坐上六年的同桌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妹妹，我理解，我理解”蔡亮亮又紧接着开口，方泽礼锋眉微皱，欲言又止。
“知道了还问，我才回国半年，很多事还没安顿下来，再遇到你妹这种妖兽”方泽礼摊在办公椅上，一声长叹，眼神无奈上翻“那我别活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看到方泽礼转头又去整理文件，他赶忙再次吸引注意，“这全得感谢伟大的热搜！你要火啦！”
蔡亮亮掏出手机，点开一条微博，标题是“街拍极致美颜——都市冷酷猎头不为人知的一面”里面是几张方泽礼的照片，大几千个转发量，排在热搜榜的不上不下的位置。
营销号式的标题，点开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摆拍。
作为s市最负盛名的猎头公司，方泽礼的老板为了造势，于是突发奇想，给底下但凡长的像样的男猎头，都做了类似的包装。
而方泽礼属于其中的佼佼者，没想到一日爆种，跻身热搜，获得人生巅峰体验卡。
“我们去吃点吧，饿死了”蔡亮亮真挚发问。
“等会，我报表还差一些”方泽礼把小熊饼干推过去，做出一个“饿了就先整点，不吃拉倒”的表情。
蔡亮亮正无聊，看方泽礼盯着电脑屏幕，于是趁机伸爪，抓过桌上一张长条状的纸片，一看上面写着“陆扬年度巡回......”云云几个大字。“行啊，我本来还想明天带你参观我的工作室呢。”
“不行，我明早有工作，改天吧”方泽礼仍旧埋头。
“呵呵，你的工作就是去看演唱会？”蔡亮亮把门票亮到方泽礼眼前。
“你知道薇薇安吗”方泽礼淡定取过门票，放回自己面前。
“知道啊，那个微博画二次元的神秘小姐姐，挺火的”蔡亮亮不解“为啥问这个？”
“有款大型网游，希望找个顶级画师主管美工，外加做代言，公司让我负责。”方泽礼轻描淡写。
“所以我打算找薇薇安”方泽礼补上一句。
所以说呢？难不成你要去演唱会现场偶遇她？然后问，麻烦一下，能不能来做来个代言？蔡亮亮迷惑又抓狂。
“嗯。”方泽礼没有多解释，只是拿手机发了一张图给蔡亮亮。
图片是薇薇安秒删的一条微博，拍着她自己的门票，场区和座位号一目了然，就是桌上那张票的邻座。
“我靠还真是，服了”蔡亮亮惊呼。
“要是拿到电话啥的话，我就早联系了，还用你说”方泽礼轻笑起身，“走吧，去吃点宵夜回家。”
2.
演唱会十点开始，江小瑜八点就到，一路自带笑颜，白净的小脸仿佛能挤出阳光，走进空旷的体育场，空气清甜，抬头望见晴好的天空。
她早早入场检票，脚步声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回响。
我应该是第一个到场的吧，江小瑜猜。而随后的一幕瞬间打破了她的猜想。
江小瑜找到自己的座位，看见一个卫衣男套着兜帽，露出半边脸来，伏身趴靠在自己的邻座上，似乎还睡得挺香甜。
卫衣男的兜帽下的额发微乱，被遮挡住的眉眼，近看却透散着小刀样的锋利，侧脸线条流畅好看，嘴角略略上钩，像是一出坏笑。
侧脸还蛮帅哈，有点眼熟，嗯......不记得了。
江小瑜微微探下身，端看了两眼这个比自己还早到的家伙，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张望了几眼体育场中央的舞台，然后拿出手机消磨时间，开始漫长的等待。
“接下来，我们即将......”
不知多久，就在江小瑜即将加入卫衣兄弟的睡觉队伍时，广播和人潮的喧嚣渐起，终于把他慢慢拉回现实。
江小瑜抬眼看见卫衣男依然趴着，呼吸律动而平稳，她在想这人可真能睡，安静下来的话，也许还能听见他的呼噜声。
直到歌手出场，气氛爆裂到狼哭鬼嚎，卫衣男依旧睡得安稳，仿佛一个人活在夜深人静的世界。
江小瑜想想作为边上的同好，自己是不是有义务去叫一下呢。
她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场内伴奏响起，欢呼尖叫已经提至灾难级，现在她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又怎么去叫醒一个熟睡的人呢？
目光无意扫过斜后排，她眼见一个黄头发女生依偎在一个男孩怀里。
那个女孩是江小瑜陌生的面孔，而当她目睹男孩的脸，心里某处仿佛被划了道勾。
徐默和陌生女孩卿卿我我，他们背对着冬日的暖阳，笑成一团。
3.
演唱会结束后许久，观众席空无一人。
方泽礼头痛欲裂，醒在一个陌生安静的地方。
他最后的记忆是吃完宵夜，却被蔡亮亮拉上出租车，被强行拽到另一个烧烤店......不对不对，最后的意识应该是自己早起，打算先到演唱会场补个觉。
对，补觉。
方泽礼看邻座还是空的，抬头正好看见一个扫地大妈，问了一句“演唱会开始了吗？”
“大伙子，演唱会早结束啦，你女朋友都等你等到气跑了，还睡呢”大妈语重心长。
方泽礼心里暗道坏了，这下彻底完蛋。
等等，什么女朋友？
“坐在我左手边的女生？”方泽礼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不然呢，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这都能忘了”大妈回话，眼神向着体育场的方向示意“还愣着干啥，还没走远呢”
方泽礼一句道谢，望见一个缓缓移向出口处人影，随即抽身狂奔。
江小瑜额眼眶轻透着红，正缓缓朝着出口挪去，双腿好像被贯了铅，沉重难移。
自看见徐默后，她就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在演唱会结束后又呆了好久，才起身离开，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她和呼呼大睡的卫衣男留在观众席，像是被世界抛弃。
江小瑜听见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想回头，对方先开口。
“小姐，我们这......”
“游泳健身不想了解。”
“小姐，我是说......”
“没钱买车不考驾照。”
“不是不是，我想问......”
“家人安康不要保险。”
江小瑜心想又是推销，两人一问一答，她头也懒得回，打算几句应付了事。
“那个......”
“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不要再......”见推销员穷追不舍，江小瑜心烦意燥，不想再啰嗦。
“你在网上当画手，是吗？”
“嗯？？？？？”
在网上当二次元画手，这个最大的秘密，江小瑜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江小瑜讶异回头，发现推销员就是边上睡了整场演唱会的卫衣男。
“可以去边上的咖啡厅聊一下么？”卫衣男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片。
名片赫然几个大字：维达专猎，资深猎头，方泽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