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那边的事,贾琮思前想后了许久,瘸道士是有些手段的,时间上也相似,如今看来应当是和昭儿错过了。
荣宁两府门前依旧挂着白色的帷幔和纸灯,只是早已没了前几日的热闹,京城里该来的都来过了,距离远的,等得知消息再启程,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这些日子,除了府里人们显得有些低沉外,与往常倒也没什么不同,从昨日开始,方先生那又开始了授课,好似一切又回归于平静。
“你说这秦家少爷怎么想的..”
“是啊,蓉大奶奶这才...”
从学堂回来,临近屋子便听见里面喜儿和韶艾在说话,语气颇有些怪异。
“呵呵,这是又打听到什么了?”听到两人谈话里说到了秦可卿,贾琮微笑着说道。
喜儿哪里能收的住,不问还抢着汇报呢,如今正巧,一张小脸模样精彩的将听说的事情尽数讲了出来。
“三爷,你说这蓉大奶奶的弟弟是不是太浑了些。”
喜儿说的事贾琮以前也有些听闻,秦钟,是秦家独子,秦可卿虽不是秦家亲生,却对这个弟弟十分疼爱,要说仅仅是这些,也够不上能让消息闭塞的贾琮有所耳闻,只是这秦钟虽是男子却生的极是漂亮,听说在宁府与宝玉初次相见时连王熙凤都夸说,还是初次见有人将宝玉也比了下去,可见不一般,若只是长的好看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问题是这人在个人作风方面有些故事,当时府里下人就传言这秦钟自从进了学堂便和几个模样清秀的走得很近,更有人见过他和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儿有些不清不楚,起初贾琮只当是府里下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如今听喜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禁有些好奇。
“这事你打哪听来的,现如今蓉儿媳妇可还在灵堂呢,这话可不能胡说的。”贾琮觉着喜儿这次的消息有些匪夷所思,就是再如何胡搞的人,疼爱自己的姐姐死了也会有所收敛的吧。
“才没有胡说,听说是东边宁府丫鬟看见了呢。”见贾琮有些质疑消息的准确度,喜儿不满的说道。
“无论事情如何,这些话不可在说了。”贾琮也有些头疼的摆摆手,他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的等棺木下葬,万万不要再出什么是非才好。
“哦。”喜儿闻言低声点了点头。
“对了,静乐呢?怎么不见人。”
“静了姐姐这两天身子好似有些不舒服呢。”
“嗯,那就让她歇着,没事别去扰她。”
说完贾琮便坐下看起了书,喜儿等人见了便退了出去。
半晌,贾琮心里还是对静乐有些不放心,起身朝偏房走去。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贾琮刚走近,静乐便好似察觉到什么醒了过来。
“你歇着,我就是来看看。”见是贾琮,静乐忙准备起身。
“三爷。”
“可找大夫瞧过?”
“不需找大夫了,过两日便会好的。”静乐闻言微笑着说道。
“这事是我疏忽了,你那日呆的时间太久,说不准会有些什么问题,一会我让人寻大夫给你瞧瞧。”
***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秦可卿出殡的日子。
宁府仿佛将压抑了四十九日的消沉之气一朝释放,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极是盛大,参与送殡的宾客更是高官显贵络绎不绝,比如四王里的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都遣了人来,其余六大国公府和朝中显贵也尽数有人到场,场面之隆重一时之间让整个京城都为之侧目。
起初见到这些宾客时贾琮也是吓了一跳,心里不禁纳闷,秦可卿只是贾府的一个重孙媳妇,怎么会有这般规格的队伍,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些宾客在议论此事,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不是贾府的重孙媳妇吗,怎么这般排场..”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秦氏在贾府身份可不一般。”
“如何不一般了?”
“这贾府分为宁荣二府,宁为长,荣为次,虽说这荣府有位老太太,可贾氏的嫡出是在宁府,如今宁府当家做主的贾珍便是贾氏的族长,而这秦氏是贾珍独子的媳妇,那可是贾氏嫡亲的儿媳妇,若要论起名分,这宁府里的太太都比不上。”
“哦?这是为何。”
“这宁府的太太是贾珍后续的弦,自然是比不上这明媒正娶的儿媳了。”
“难怪,难怪...”
“呵呵,你们只知其一而已..”听两人在谈论贾府的事情,一旁有人开口道。
“这位兄台有何高见?”
“这秦氏虽贵重,却还到不了这般规格,此次四王八公尽皆聚齐,将事情弄的这般热闹,当真只是为了贾府的重孙媳妇?呵呵...”
“琮三哥。”贾环见贾琮站在一旁发呆,推搡了下打断了贾琮继续听下去。
“我的天,贾府死了个重孙媳妇都是这样的待遇吗,如此强盛显贵的家族,自己这辈子真的能因为家族衰落而导致结局不好?”贾琮还未回过神来,看着这如巨龙般声势浩大的队伍,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映像里记错了。
“三哥!”
“啊?环哥儿,怎么了。”
“你发什么楞啊,该走了。”
“哦!”
随着如洪流般的队伍一路走着,贾琮却不停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事情,贾府这如日中天的景象,府里也没有谁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也没人有那能力,可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个家族轰然倒塌?此事关乎自己的前程生死,贾琮不敢马虎,不断地思索着。
“王爷,国公,勋贵...”陡然,贾琮猛的一惊,不禁想起不久前在人群里听到后来那人说的“当真只是为了贾府的重孙媳妇?”这话,越想越觉得浑身寒冷。
“这...不单单是为了送殡...这是...”贾琮想着想着愈发不寒而栗,此次前来的宾客有一个不约而同之处,来者尽是勋贵门阀大族,无一人是通过正经仕途而崛起的朝中新兴势力,忽地,贾琮记起早前听喜儿说起黛玉初来贾府时,拜见贾赦和贾政时,两人都推脱了,林如海如今虽然病重,可贾府出了这般大事也该派人来才对,名单里却不见...
贾琮脑子里不禁生出个极其可怖的猜想“勋贵势力和正途官员势力的分别吗..”林如海家以前也是历代侯门,如今却走的是正途出生的路子,摆脱了祖上勋贵的传承..
贾府在贾敬,贾赦,贾政这一辈显然也是想走正经科道的路子,贾府以武立家而贾敬却下场科举考取了进士,贾政也是一心功名,从此便能看出几分端倪,只是结果尽皆不如人意罢了..
“难道是上一辈人觉得勋贵势力不是长久之道吗..”贾琮惊骇的想着“贾府日后的倾倒是两方势力角逐的结果吗..”
出殡的这几日,贾琮木讷的跟随着众人的安排,浑浑噩噩。
“这次出殡是勋贵势力的一种示威吗?对当前局势的不满?对新兴势力的不满?还是...对皇上不满?”从铁槛寺回来已经两日了,贾琮依旧思索着现如今的处境。
“喜儿妹妹,是真的吗,北静王爷亲自来了?”韶艾好奇的问道。
“是啊,还专门召见了宝二爷呢,我听说王爷还将皇帝赐的鹡鸰手串送给了宝二爷呢!”喜儿得意的说道,这次陪着贾琮出去,能远远见着誉满京城的北静王,喜儿很是觉着见了次大世面。
“鹡鸰...”喜儿的话将贾琮混乱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低声沉吟道。
“三爷,鹡鸰是什么?很贵重吗?”韶艾听见贾琮重复了一句,好奇的问道。
“呃..自然是贵重了,皇帝赐的能不贵重吗,肯定比..金子还贵重..”喜儿忙插嘴说道。
“真的吗,三爷,比金子都贵重啊!”韶艾很是惊讶。
“傻丫头,别听喜儿妹妹浑说,鹡鸰是一种鸟。”宿鹭在一旁闻言笑道。
静乐见喜儿等人聊的开心,也说道:“皇帝赐给王爷的东西,说贵重无比是肯定的,只是其中的寓意更为重要。”
“静乐姐姐,那王爷送给宝二爷的手串有何寓意?”喜儿也开始好奇起来。
静乐没忙着回话,看着满怀心事沉默不语的贾琮说道:“喜儿妹妹,这事我可说不出来,你要问三爷啊,三爷那般学问定然是知道的。”
“三爷!手串有什么寓意?”
“鹡鸰,是一种细嘴,尾巴与翅膀皆长的小鸟,模样没甚出奇,性情却有不同,听闻鸟群里若是有一只走失或离群,其余的鹡鸰会鸣叫起来寻找同类,所以提起鹡鸰,常常来寓意友爱之情。”贾琮回想着书本里的叙述一一讲出。
“如此说来王爷很喜欢宝二爷呢!”喜儿羡慕的说道。
宿鹭和韶艾也是艳羡不已,唯有静乐闭口不言想着什么。
“皇帝送给北静王象征友爱的手串,北静王却转手送给了一个既无功名也无封号的宝玉,王爷的身份再如何贵重,那东西却是皇帝赐的,就这般随意赠了人..”贾琮不由想起先前联想到的,此次送殡是勋贵势力的一种政治上的示威...
一阵无力的眩晕感让贾琮十分难受,抬手抚着额头“和皇上掰手腕吗?参与了这种事,还能落得了好?”